夜,深沉如墨。
听雨轩的庭院里,死一般的寂静被那名老者粗重的喘息声撕开一道口子。
那名被家将们半架着请来的城中名医,此刻正跪在地上,额角的冷汗混着尘土,在灯火下泛着油光。他的手指搭在貂蝉皓白的手腕上,双目紧闭,神情专注到了极致,仿佛他诊的不是脉,而是自己的命。
陈默就站在一旁,那庞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如同一座小山,将老者和地上的貂蝉完全笼罩。他没有说话,没有催促,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份沉默的压迫感,却比任何雷霆怒吼都更令人窒息。
每一息,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老者颤巍巍地收回了手指,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陈默叩首下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启……启禀相国……相国息怒……”
陈默眼皮微抬,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字:“说。”
“这位姑娘……额头的创口虽看着骇人,所幸……所幸撞击的角度偏了些许,并未伤及颅骨要害。”老者不敢抬头,将脸深深埋向地面,“只是失血不少,加之忧思郁结,心神激荡,这才昏厥过去。只需……只需好生静养,辅以安神补血的汤药,七日之内,当可……当可痊愈,性命绝无大碍。”
“绝无大碍?”
陈默缓缓重复着这四个字,语气平淡,却让老者的身子筛糠般抖得更厉害了。
“咱家要的不是‘绝无大碍’!”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却又控制在一股阴冷的范畴内,“咱家要她醒过来,要她完好无损,脸上,不能留下半点疤痕!你,懂吗?”
“懂!懂!小人懂!”老者磕头如捣蒜,“小人有祖传的祛疤玉容膏,以珍珠、白芷等十八味珍奇药材炼制,保证……保证让姑娘恢复如初,肤光胜雪!”
“很好。”陈默的语气缓和了些许,那股冰封三尺的寒意稍稍退去。他转头对身后的家将道:“带张大夫去偏殿开方,府中库藏,所有药材,任他取用!人参、灵芝,百年的也无妨!只要能用上的,都给他用!”
家将躬身应是。
老者闻言,心中一松,刚想叩头谢恩,却听董卓那恶魔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但是,张大夫,”陈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咧开一抹森然的笑意,“咱家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治好了,黄金百两,良田十顷,皆是你的。若是有半点差池,或者……她那张脸上留下了一丁点儿瑕疵……”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伸出肥厚的手掌,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简单粗暴的动作,比任何威胁的言语都更具杀伤力。老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瘫软在地,几乎要晕厥过去,被两名家将拖死狗一般地拖了下去。
庭院里,再次恢复了宁静。
陈默看着侍女们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貂蝉抬入内室,他没有跟进去,只是站在廊下,看着那扇雕花木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内外。
他脸上的暴虐与狰狞,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感觉心力交瘁。
这场戏,演得太累了。
他正想转身离开,却又停住了脚步。他知道,事情还没完。单靠威胁,锁不住一个存心求死的人。
“来人!把府里的管家给咱家叫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落。不一会儿,一个身形微胖,面容精明,年约五十的老者,便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正是相国府的大管家,董氏的家生子,董福。
“主公,您唤老奴?”董福跪在地上,姿态恭敬无比。他是看着董卓长大的,深知这位主公的脾性,尤其是入主洛阳之后,愈发喜怒无常,杀人全凭一念之间。
陈默转过身,看着他,目光冷漠。
“从今日起,这听雨轩,就是府里的禁地。”
董福心中一凛,头埋得更低了:“老奴遵命。”
“里面的那位,是咱家新得的宝贝,金贵得很,不能有半点闪失。”陈默踱着步子,声音不紧不慢,“所以,这伺候的规矩,也得改改。”
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听雨轩所有的用度,从吃的、穿的到用的,全部按宫里公主的份例来。不,翻一倍!金银器皿、绫罗绸缎、西域香料,什么金贵就用什么,不许吝啬!”
董福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这……这是囚禁还是供奉?
陈默没有理会他的错愕,继续说道:“第二,去查,给咱家查清楚,她家乡是哪里的,平日里爱吃些什么菜。然后,去把她家乡最好的厨子给咱家弄来!不管用什么法子,绑也好,买也罢,咱家要让她在这里,也能天天吃到家乡的味道。”
这道命令,更是让董福的脑子彻底乱了。他完全无法理解主公的意图。这般细致入微的“体贴”,和他方才那副要杀人的凶神恶煞之相,简直判若两人。
“第三,”陈默的语气陡然一转,之前那点温情的假象荡然无存,变得森寒刺骨,“再挑二十个府里最机灵、最会看眼色的侍女过来,日夜十二个时辰,轮班伺候。她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盯着她,寸步不离地盯着她!她吃饭,你们看着;她睡觉,你们守着;她沐浴,你们也得在屏风外候着!”
董福的冷汗下来了。他似乎有点明白了,这是一种何等可怕的囚禁。
“没有咱家的命令,她,不准踏出听雨轩的院门半步!任何人,不得与她私下交谈!她就是咱家养在这笼子里的一只金丝雀,只需要活着,给咱家唱歌解闷就够了,其他的,她什么都不用想,也不准想!”
陈默走到董福面前,弯下腰,那张肥胖的脸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道:“最重要的一条,你给咱家记清楚了。她要是再敢寻死觅活,或者……让她跑了。”
他停顿了一下,那双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听雨轩上上下下,从你这个大管家,到负责洒扫的奴才,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咱家拉出去,剁碎了,喂狗!”
“听清楚了吗?”
董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他终于彻底明白了。主公这是要将这位姑娘的性命,和听雨轩所有人的性命,都捆绑在一起!
这哪里是恩宠,这分明是用所有人的命,给她打造了一座最奢华,也最绝望的牢笼!
“老……老奴……听……听清楚了!”董福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他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老奴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敢让姑娘有半点差池!”
“滚吧。”
陈默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
董福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躬着身子,一步步倒退着离开了听雨轩,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月门之后,他才敢转过身,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飞也似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陈默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身体被掏空。
他转身,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门内,是绝代佳人;门外,是刀山火海。而他,就是那个亲手将她关进这华美囚笼的典狱长。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听雨轩。夜风吹在他脸上,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烦躁。他走在相国府的廊道上,看着周围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只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荒诞的梦。
就在他即将回到自己寝殿的时候,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廊柱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跪倒在他面前。
“主公。”
是李儒。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沙哑的温和,但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刻,却显得格外突兀。
陈默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这位首席谋士,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李儒缓缓抬起头,昏黄的灯笼光照在他那张瘦削的脸上,让他眼中的神色显得有些晦暗不明。他看着陈默,语气里带着一丝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困惑。
“主公,为区区一女子,先是当堂强纳,后又因其轻生而动雷霆之怒,如今,更是施以无上恩宠,赐以公主之仪仗……”
李儒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词句,最终还是直言不讳地说道:
“主公近来的行事,儒,愈发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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