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完了那个香喷喷的烧饼，林小泉感觉肚子里总算有了点底，但离“饱”还差着十万八千里。那烧饼的香味像个小钩子，把他肚子里所有的馋虫都勾了出来，嗷嗷待哺。他舔着嘴角的芝麻粒，目光再次投向热闹的早市。
这次，他学乖了点。没再去碰那些看起来就贵得吓人（虽然他也不知道多贵）的肉摊，而是瞄准了一个卖蒸饼的老婆婆。那蒸饼白白胖胖，冒着热气，看起来就很好欺负…啊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努力做出最人畜无害的笑容，凑上前去：“婆婆，您这蒸饼…”
话还没说完，老婆婆就麻利地用油纸包好一个蒸饼递过来，笑眯眯道：“一文钱一个，小哥要几个？”
又来了！“一文钱”…小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沿用刚才的思路——以物易物，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总不会错吧？
他想了想，从针袋里摸出一根磨得光滑锃亮、用来放血的细长骨针（他觉得这针做工精细，应该值点钱），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婆婆，我用这个换一个蒸饼，行不？这针可是用…”
老婆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狐疑地打量着他手里的骨针，又看看他：“小哥，老身要你这针作甚？穿线都嫌粗哩！不要不要，只要铜钱！”
小泉讪讪地收回骨针，有点沮丧，但还不死心。他看到旁边有个卖梨的老汉，那水灵灵的梨子让他口干舌燥。他摸出一小罐自己配的、能治蚊虫叮咬和轻微皮癣的药膏，打开盖子，一股清香的药味散发出来。
“老伯，您看这药膏，止痒效果极好！换您两个梨子怎么样？”
老汉瞥了一眼，连连摆手：“去去去！俺又没痒痒！俺要钱买米下锅！不换不换！”
小泉像个被打地鼠游戏里的地鼠，接连被拒，脑袋都有点懵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东西，在这些摊主眼里，都比不上他那能治病救人的药材和工具？
肩头的鹦鹉似乎觉得很有趣，蹦跶着学舌：“不要！滚开！傻小子！傻小子！”
小泉没好气地把它从肩膀上赶下去。他蹲在一个角落，开始仔细观察人们到底是怎么完成交易的。
他看到一个妇人拿着一串铜钱，数出几枚递给卖菜的，然后拎走一捆青菜。
又看到一个小孩举着一枚铜钱，从小贩那里换走一块麦芽糖，欢天喜地地跑了。
原来，那种中间有方孔、看起来灰扑扑的小铜板，就是“钱”？就是它能换来吃的喝的？
小泉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在不同人手中流转的铜钱，试图理解它的魔力。这东西既不能吃，也不能用，看起来还没他的骨针精致，为什么大家都抢着要？
他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一点门道。也许…不是他的东西不好，而是他没用对“东西”？
一种“顿悟”的光芒出现在他眼中。他猛地站起身，再次充满信心地走向一个卖炊饼的摊位。
这次，他不再掏药材了。他学着别人的样子，从怀里摸出…一小块干硬的黄连（清热燥湿，好东西！），郑重其事地递给摊主，模仿着刚才那妇人的语气：“老板，炊饼，多少钱…呃，用这个换！”
摊主看着那块黑不溜秋、一看就苦得要命的黄连，脸都绿了：“你有病吧？！拿这苦根子换饼？滚滚滚！”
小泉：“…” 不对吗？这黄连不比铜钱有用？
他不信邪，又走到一个卖碗碟的陶器摊前，拿出自己用来研磨药材的小小石臼（玉石边角料做的，很光滑），放在摊主面前，指着一个小陶碗：“这个，换那个。”
摊主拿起石臼看了看，材质确实不错，但…“小哥，我这碗是吃饭的，你这玩意儿是捣药的，不搭界啊！要不你再添点？”他纯粹是习惯性砍价。
小泉却理解错了，以为对方嫌少。他认真思考了一下，又忍痛添了一小截珍藏的甘草（能润肺止咳，甜甜的！），放在石臼旁边，期待地看着摊主。
摊主看着石臼和甘草，彻底无语了，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把他轰走了。
小泉彻底陷入了迷茫。为什么？到底为什么？铜钱可以，他的药材和工具就不行？这“钱”到底是什么通天彻地的灵丹妙药，能让所有人都为之疯狂？
他像游魂一样在集市上晃荡，看着人们熟练地使用铜钱交换各种物品，那种自然而然、天经地义的态度，让他产生了一种巨大的隔阂感和挫败感。他仿佛一个误入别人游戏的玩家，完全搞不懂规则。
肚子又在疯狂抗议。他闻到一股浓郁的肉包子香气，循着味道走到一个包子铺前。那刚出笼的包子，白白胖胖，褶子捏得精巧，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小泉看着蒸笼，又看看手里那根被嫌弃了无数次的老山参，第一次对这件曾经视若寻常的山中宝物，产生了一丝怀疑。
难道…在山下，它真的不如一个肉包子值钱？
这个念头太可怕了，让他赶紧摇了摇头。
卖包子的大婶看他站在摊前半天，光看不买，眼神直勾勾的，便没好气地问：“喂！小子，买不买？不买别挡着！”
小泉张了张嘴，那句“我用这个换”在嘴边滚了滚，最终还是没敢说出口。他怕再听到那声粗暴的“滚”。
他默默地退到一边，靠着墙角蹲了下来，看着人来人往、交易不断的早市，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名为“贫穷”的滋味——不是缺少宝贝，而是缺少一种被这个陌生世界认可的、名叫“钱”的通行证。
鹦鹉飞回来，落在他膝盖上，歪着头看他沮丧的样子，难得没有嘲讽，只是用喙轻轻啄了啄他的手指，然后蹦出一句它刚学来的、此刻听起来无比扎心的话：
“没钱！饿着！傻小子！”
小泉抬起头，望着热闹非凡却又将他隔绝在外的集市，悲愤地、用尽全身力气地…咽下了一口口水。
那肉包子的香气，真是勾魂夺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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