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密谈约莫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元承安方从内殿出来。
穿越曲折的甬道,径直往端木宫而来,秋日将明昭宫城染的金黄一片,远远看去,琉璃瓦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光,耀眼夺目。
端木宫坐落于皇宫西侧,一株参天古树矗立当中,枝繁叶茂,投下硕大的阴影,因而赐名为“端木”,据说曾是三皇子生母苏婕妤的宫殿,后被皇帝赐给三皇子元岁寒。
元承安大步流星地迈进殿内,率先入眼的是一张五尺之长的紫檀书案,上面陈列着各色墨块,笔插上悬着湖笔、宣笔、狼毫、毛豪等不律,另笔洗、水丞、砚滴等物,琳琅满目。
继续往里走,便见元岁寒正站在左侧巨大的金丝楠架格前,仔细地挑拣书籍,元承安大刀阔斧的往红木太师椅上一坐,口里笑道:“三弟,你又在看这些闲书。”
元岁寒一袭雪青绸缎长袍,衣摆处墨竹隐现,长发未曾束缚,俨然一个清贵书生的模样。
“皇兄,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元岁寒应了一声,眉目温润,“倒是皇兄看起来颇为高兴。”
元承安捡起书案上的一本古籍翻看几眼,又随意扔在一旁,“是啊,多亏三弟那日随口一说,否则本王也想不到救驾这样妙的法子。”
长指摩挲着手上的书卷,元岁寒仿佛有些茫然,“皇兄在说什么?”
元承安站起身来,哈哈一笑,向外走去,“三弟,继续看书吧。”
元岁寒再次踱步至架格前,一本本古籍排列整齐,眼底一片翻江倒海的墨色,摄人的光芒转瞬即逝。
数日之后,在太医的精心调养下,皇上康复如初,只是受了惊吓的缘故,偶尔心神不宁。
深夜。
乌云从天边疾速席卷而来,云层越聚越密,月光被无情吞噬,“轰隆”一声惊雷陡然炸裂,游龙般的电光在云层腹地纵横霹雳,紧接着,粗大的雨点汹涌而至。
烈马困着他在密林里横冲直撞,树枝钢刀一般划在身上,远处有一人纵马而来,幽幽露出一个冷笑,手上的箭矢狠狠刺向他的脖子,鲜血瞬间喷涌。
龙床上的皇上突然睁开双眼,眸中盛满了恐惧,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不住的喘着粗气,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令他汗毛倒竖。
皇上猛地扯开明黄帐幔,一步步从龙床上走到双面镜前,昏黄的烛光下,镜中的人,腐败、颓唐,干枯无神的眼睛,颈间褐色的皮肤上横着几条皱纹,清晰的暴出条条青筋。
窗外电光骤然一闪,将殿内照的雪亮,镜中的人突然变成另一张带着冷笑的脸,那是元承安的脸。
“骑大马,大马骑,两股战战魂儿飘。
天神来,来天神,策马扬鞭神气扬。”
今日“天眼”所探的消息,如今,这首童谣在京城小儿口中广为传唱。
皇上猩红的双眸恶狠狠的盯着镜子,他猛地抬手,一掌拍向那面铜镜,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铜镜摇摇欲坠,镜框上的雕花簌簌掉落。
这时,早已心惊胆战站在一旁的崔顺战战兢兢地跪下,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窗外狂风骤起,如同愤怒的野兽在吼声咆哮,风声尖锐而凌厉。
…………
寒冷的冬日伴随着第一片雪花的降临到来,细密的雪花飘了一夜,梅园的树枝被积雪覆盖,殷红的梅花从团团白雪中探出头来,别有一番景致。
梨花手捧着白玉瓷瓶,冻的通红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剥开花蕊,轻轻呼出一口热气,一滴晶莹从花蕊里缓缓凝聚,滴落瓶中,发出清脆的一声。
“这些事怎么不让小宫人去做?”紫苏在旁边为梨花撑伞,不由嘟囔一声。
梨花换了一朵花瓣,拂去上面的雪花,“娘娘每到冬日最喜用梅花上的雪水烹茶,小宫人毛手毛脚的难免不洁净。”
“也是。”紫苏应了一声。
梨花转头看了看她被冻的通红的脸颊,轻笑说道:“也快差不多了,你先回去吧,先去耳房涂一些雪蚌膏。”
紫苏伸手揉了揉脸,每到冬日脸上的冻伤便会发作,吐了吐舌头,“那我先回去,姑姑,你也快些回来啊。”
梨花继续手上的动作,玉瓶摇摇晃晃,已收集了不少。
雪花密密簌簌的飘落下来,有几片落在了睫毛上,一时被挡住了视线,梨花眨了眨眼,正想伸手揉搓,已经有一只手轻柔的往睫上一掸。
梨花轻笑一声,“紫苏,你怎么又回来了?”
却没有声音,梨花回头,清隽的下颌映入眼帘,笔直地撞进一双漆黑的凤眸里,戏谑的笑意一闪而过。
“姑姑。”
梨花一怔,瞥见他怀中抱着的点点红梅,心中明了,宫中皆知三皇子极擅作画,最喜在冬日摘取红梅以观赏入画,不想今日会遇上。
“殿下。”梨花退了一步。
灼热的视线紧紧黏在她身上,似笑非笑的声音传入梨花耳中,“本王与姑姑,真是有缘啊。”
一阵风雪吹来,似有若无的檀香混着红梅清幽的香气扑入鼻尖,纤长的睫毛一颤,“奴不敢。”
元岁寒默然,白雪红梅之间,她越发透着几分清冷,肌肤如新雪般剔透,微微张开的柔嫩唇瓣,露出贝齿里的粉色。
乌黑的鬓发上,一瓣红梅牵绊留恋,平添一丝昳丽。
他情不自禁的抬手,将花瓣揉在掌心。
看着她冻的通红的指尖,终究是不忍心继续耽搁,嗓音低沉,“姑姑,早点回去。”
梨花站在雪中,望着霜色背影越行越远,手中的玉瓶轻轻一晃,溅出的一点雪水洒在指尖,化作一缕寒意,萦绕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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