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发生在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临近周末，教室里的空气都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息。老师临时被叫去开会，只交代班长维持纪律，但这显然不足以压制住少年们蠢蠢欲动的心。
窃窃私语声渐渐变大，有人传纸条，有人偷偷看漫画，后排甚至响起了游戏机微弱的电子音。班长是个文静的女生，喊了几声“安静”，效果寥寥，也只能无奈地坐下写作业。
王大壮那一片更是闹腾得欢。他似乎觉得无聊，开始四处张望，寻找乐子。他的目光先是习惯性地扫过角落里的林秋，后者正低头看着课本，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王大壮撇撇嘴，觉得这块“木头”实在无趣，便移开了视线。
很快，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中间后排正趴着睡觉的张浩身上。张浩的脑袋埋在臂弯里，只露出刺猬般的短发茬。
一丝恶作剧的念头浮上王大壮的心头。他撕了一小块作业纸，揉成团，对旁边的李亮和孙亮使了个眼色，然后瞄准张浩的脑袋，手腕一抖，纸团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砸在了张浩的后脑勺上。
张浩的身体动了一下，但没有立刻起来。
王大壮觉得有趣，又揉了一个更大的纸团，这次用力更足。
“啪！”
纸团结实实地命中目标。
这次，张浩猛地抬起了头。他不是慢悠悠地醒来，而是像被触动了开关的弹簧，“噌”地一下直起了身子。他脸上没有刚睡醒的惺忪，只有被打扰后的极度不耐烦和一丝被点燃的怒火。那双桀骜的眼睛瞬间锁定了几米外一脸坏笑的王大壮。
“你他妈找死？”张浩的声音不高，但异常冰冷，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戾气，清晰地传遍了突然安静下来的教室。
所有窃窃私语和小心思都停了下来，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突然爆发的对峙上。连班长都惊得放下了笔。
王大壮被张浩当众这么一骂，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本来只是想戏弄一下这个不合群的家伙，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激烈，直接撕破了脸。他仗着自己人多块头大，站起身，故作嚣张地走到张浩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视着依旧坐着的张浩。
“怎么着？扔个纸团怎么了？教室是你家开的？趴这儿睡觉还有理了？”王大壮试图用音量和高大的体型压制对方。
然而，张浩根本不吃这一套。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也猛地站了起来。他虽然比王大壮矮一些，但那股毫不畏惧、甚至带着点拼命三郎般的气势，竟一时不落下风。
“我睡不睡觉关你屁事？手贱就管好自己的爪子，不然我不介意帮你剁了！”张浩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他甚至往前逼近了一步，几乎要和王大壮胸膛贴着胸膛。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李亮和孙亮见状，也立刻围了上来，站在王大壮身后，给老大壮声势。
“操，你挺横啊！”王大壮被张浩的强硬彻底激怒了，尤其是在全班同学面前，他觉得权威受到了严重挑战。他伸手就去推张浩的肩膀，“找揍是吧？”
张浩反应极快，身体敏捷地向后一侧，躲开了这一推，同时右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手臂上的肌肉绷紧，眼看就要挥出去。
“干什么呢！都给我住手！”
一声严厉的呵斥从教室门口传来。去开会的班主任陈老师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显然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
即将碰撞的双方像被按了暂停键。王大壮悻悻地收回手，但眼神依旧恶狠狠地瞪着张浩。张浩也缓缓放下了拳头，但脸上的戾气未消，毫不避讳地回瞪着。
“王大壮！张浩！你们两个，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陈老师怒气冲冲地走过来，目光严厉地扫过两人，然后又瞪了旁边帮腔的李亮、孙亮一眼，“还有你们！自习课闹什么闹！都不想放学了是不是？”
在老师的威慑下，这场冲突暂时被压了下去。王大壮啐了一口，带着李亮孙亮回到了座位。张浩也冷着脸坐下，但没再趴着睡觉，只是眼神阴沉地盯着桌面。
教室里的气氛异常压抑，没人再敢出声。
自始至终，林秋都坐在他的角落里，冷眼旁观了全过程。他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露出惊讶或害怕的表情，脸上依旧是一片淡漠。
但他的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他看到了张浩面对挑衅时的反应——不是隐忍，不是恐惧，而是立刻、强硬、甚至带着几分疯狂的反击。那种“你敢动我，我就敢跟你玩命”的姿态，竟然真的让欺软怕硬的王大壮产生了犹豫。
这种应对方式，与林秋自己所选择的“不抵抗”政策，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林秋低下头，看着摊开的课本，眼神却有些飘忽。他在想，如果刚才被扔纸团的是自己，结果会怎样？王大壮绝不会轻易罢休，可能会变本加厉地羞辱，而自己，大概率还是会选择沉默，将屈辱咽下肚子。
张浩的做法，无疑风险极大，很容易引来更猛烈的报复。但不可否认，在那一刻，他扞卫了自己的尊严，没有让欺凌者得寸进尺。
“以暴制暴……吗？”林秋在心中默默地问自己。这似乎是一条与他性格截然不同的路。但在这弱肉强食的校园丛林里，或许，有时展现出自己的獠牙，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他不动声色地抬眼，又瞥了一眼张浩那个方向。那个精瘦而桀骜的背影，在他眼中，似乎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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