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近了,严初才真切地看清张沐瑶此刻的模样。
她脸上虽努力敷了脂粉想要遮掩,却依旧压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憔悴与苍白。
才短短几日不见,整个人便清瘦了一大圈,
原本合身的衣裙此刻显得有些空荡,下巴也尖细了不少。
站在那里,身形单薄得厉害,眼神黯淡无光,
仿佛一件精美却布满裂痕的瓷器,脆弱得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她彻底吹散、击碎。
“张小姐,你……”
严初张了好几次口,话在喉咙里滚了几遍,
看着对方这般模样,终究还是没忍住,
“你是身子不适么?怎么……怎么憔悴成这样?”
张沐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想宽慰对方,
可那笑意浮在病容之上,非但没能驱散阴霾,反而更添了几分令人心酸的沧桑。
“劳郡主挂心了,”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些微的沙哑,
“许是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刚入住这府邸便不慎感染了风寒,一直反反复复,不曾大好。”
她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严初那过于清澈和关切的目光,语气里带着歉疚:
“本该是沐瑶前去拜访殿下和郡主的,如今反倒让两位亲自寻来,沐瑶……实在惭愧。”
“风寒怎么会拖得这么严重?”
严初的眉头紧紧蹙起,她是真的着急了。
张沐瑶此刻的状态,绝不仅仅是普通风寒那么简单,那是一种近乎心力交瘁、被某种无形重压摧残后的病态,
看得人心里沉甸甸的,堵得发慌。
“你有没有请城里好的大夫来仔细瞧瞧?用药可还对症?”
她越说越不放心,猛地转过头,望向身旁的裴衍幸,眼神里带着清晰的焦急与催促,
“殿下!咱们带来的府医医术很是高明,不然这就让黑风快马加鞭回去,将府医请过来给张小姐诊治吧?”
“不用了郡主!”
张沐瑶几乎是立刻出声制止,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自始至终她都微微垂着头,目光落在自己交叠的手上,刻意避开了与裴衍幸的任何视线接触。
“已经请大夫看过了,也用了药,如今……已经好多了。只是病去如抽丝,想要完全恢复,总还需些时日将养。”
她低声解释着,声音里透着一股强撑的虚弱。
“张小姐不必如此客气,身体最是要紧。”
裴衍幸直到此刻才蹙着眉头开口,目光落在张沐瑶那过分单薄的身形和毫无血色的面容上,带着审视与一丝凝重。
她此刻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于心不忍。
然而,以裴衍幸的敏锐,他察觉张沐瑶的状态虽极为糟糕,却似乎并非单纯的病气侵体所致。
她周身萦绕着一股更深沉的颓靡,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连说话都像是设定好的程序,缺乏真正的情感波动,只是一种刻板的、维持基本礼仪的行动。
“沐瑶……谢过殿下和郡主关怀。”
张沐瑶依旧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风里,
“二位身份尊贵,还是……快些请回吧。若是……若是过了病气给二位,沐瑶的罪过就更大了。”
她再次婉拒,甚至带上了几分明显的逐客意味,
“沐瑶会……照顾好自己,请殿下和郡主放心。”
听到张小姐如此明白的、近乎固执的逐客令,严初纵然满心担忧,也不好再强求眼下只能先行告辞。
“那张小姐……你一定要记得按时吃药,好好休息,千万别再劳神费力了。”
她上前一步,忍不住拉住张沐瑶冰凉的手,絮絮叨叨地嘱咐着,小脸上写满了不放心,
“若是觉得大夫开的方子不见效,或者需要什么药材,千万别客气,随时派人来知县府说一声,殿下的府医随时都可以过来!一定、一定要以身体为重啊!”
“那……我们先走啦,你快些回去休息,千万别再受风了!”
严初不敢再多做耽搁,生怕自己停留久了,让本就病弱的张小姐在室外待久了,病情加重。
说完这些关切的话,便一步三回头地朝着府外走去。
张沐瑶静静地立在原地,对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依礼浅浅行了一礼。
就在严初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廊庑拐角处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忽然提高了些声音唤道:
“郡主——”
严初一听到张小姐喊她,立刻像被按了暂停键般站住,
倏地回过身,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怎么啦?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张沐瑶望着严初那双清澈见底、满是真诚的眸子,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沉吟了片刻,仿佛在斟酌措辞,最终还是将那句在心底盘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随着话语出口,她的心也仿佛跟着缓缓沉入了冰冷的湖底。
“等过两日……沐瑶身体稍好些,”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病弱的沙哑,却努力维持着平稳,
“想邀郡主一同去街上,采买些冬季的衣裳。我此次来得匆忙,行装未曾备齐。”
“好呀好呀!当然好!”
严初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开心得像是得到了最想要的糖果,小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
“我等着张小姐!你好好养病,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我知道有几家铺子的冬衣又好看又暖和!”
在她看来,张小姐能有心思邀请她一起去买衣服,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好的信号!
说明张小姐的身体正在渐渐好转,心情也开朗起来了!
得到这句邀约的严初,心头那块大石头仿佛瞬间被挪开,
整个人立刻从之前的担忧模式切换成了快乐小狗模式,眉眼弯弯,乐呵呵地蹦跳着出了张府邸。
直到坐上马车,她脸上还挂着喜滋滋的笑容。
裴衍幸也被她这份毫不掩饰、极具感染力的欢乐所触动,连带着语调都不自觉地轻快上扬:
“这下开心了?看来,我们可以心情愉悦地去往……我今日特意为你准备的好地方了?”
“好地方?!”
严初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缀满了星星,立刻扒着他的手臂追问,
“是什么好地方?”
“暂且保密,”
裴衍幸看着她那迫不及待的小模样,眼底笑意更深,故意卖了个关子,
“等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肯定有鬼!
严初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小嘴微微噘起,但见他守口如瓶,便也按捺住好奇心,没有再追问。
马车载着两人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随后便停了下来。
严初正疑惑,却被裴衍幸扶着换乘了早已备好的骏马。
她一看那高头大马,立刻兴奋地吵吵着想自己骑,过过瘾。
“不可,”
裴衍幸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理由充分,
“骑马风大,你身子单薄,容易受寒。”
说罢,也不等她反驳,便用一件厚实宽大的披风将她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连一丝缝隙都没留下。
严初眼前顿时一片黑暗,仿佛被装进了一个温暖的蚕茧里,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感受到殿下胸膛传来的稳健心跳和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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