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道戮途
第五章 寒眸藏煞，草间杀机
雾气像化不开的墨，将雾隐谷裹得密不透风。凝气草的青辉在雾中若隐若现，叶片上的露珠折射着微弱的光，却驱不散半分周遭的阴冷。
夜宸的指尖悬在一株凝气草的叶片上方，迟迟没有落下。那道窥视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始终黏在他的后背，带着一种野兽般的贪婪与残忍，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只是缓缓收回手，装作打量周围的凝气草，实则用眼角的余光仔细扫视着雾气深处。灵气虽已耗损大半，但《道源诀》运转间，仍能让他捕捉到一丝细微的动静——不远处的草丛里，有极轻微的“沙沙”声，像是蛇类爬行，又比蛇行的声音更沉，带着一种碾压草叶的厚重感。
“不是墨纹蛇。”夜宸心中笃定。
墨纹蛇的爬行声细碎而急促，而这声音却沉稳得可怕，每一次响动都像是踩在人心尖上。他能感觉到，那东西的体型绝不小，而且实力定然远超凡胎境二重的墨纹蛇。
他缓缓挪动脚步，朝着凝气草长得最密集的地方走去。那里的草丛有半人高，枝叶交错，或许能为他提供一丝掩护。同时，他的手悄悄摸向布包，指尖触到了那块被吸尽灵气的风影狼妖核——虽已无用，却也算一件能随手掷出的武器。
“嘶——”
一声低沉的嘶鸣突然从左侧的雾气中传来，不同于墨纹蛇的尖细，这声音浑厚而沉闷，像是从地底深处钻出来的，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威压。
夜宸猛地停住脚步，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他看到，雾气涌动间，一个庞大的黑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只从未见过的妖兽。它的体型如同小牛犊般粗壮，身躯覆盖着厚重的暗褐色鳞片，鳞片上布满了不规则的凸起，如同岩石般坚硬。头部呈三角形，一双眼睛是诡异的血红色，在雾气中闪烁着幽光，正死死地盯着夜宸，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透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它的口中不断吞吐着分叉的蛇信，信子是深紫色的，滴落下几滴粘稠的液体，落在地上的草叶上，瞬间将草叶腐蚀得发黑枯萎。
“鳞甲毒蚺！”
道源令传递的信息中，闪过关于这种妖兽的记载。凡胎境三重妖兽，皮糙肉厚，防御极强，且毒性猛烈，远超墨纹蛇。更可怕的是，它不仅善于伏击，还能在短距离内爆发极快的速度，是雾隐谷深处真正的霸主之一。
夜宸的心脏猛地一沉。凡胎境三重，这是他目前无法抗衡的存在。别说他现在灵气耗损大半，就算是巅峰状态，也绝不是这鳞甲毒蚺的对手。
鳞甲毒蚺似乎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只是围着夜宸缓缓游走，血红色的眼睛始终锁定着他，像是在打量一件即将到嘴的猎物。它的动作很慢，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夜宸不敢有丝毫移动，只是紧紧握着手中的木矛。他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可能激怒这头凶兽。他必须等待时机，寻找一线生机。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四周，试图找到可以利用的东西。左侧是一片密集的灌木丛，右侧是一块凸起的岩石，后方则是刚才逃过来的路，那里的雾气相对稀薄一些，但不知道是否还有墨纹蛇残留。
“唯一的机会，就是利用地形脱身。”夜宸心中念头急转。
鳞甲毒蚺的防御极强，木矛就算灌注灵气，也未必能破开它的鳞片。想要战胜它是不可能的，只能想办法引开它，或者借助地形困住它，趁机逃离。
就在这时，鳞甲毒蚺突然停下了脚步，头部微微抬起，蛇信子吞吐得愈发频繁。它似乎察觉到了夜宸体内残存的灵气，以及他胸口处道源令散发的微弱气息，眼中的贪婪更甚。对妖兽而言，修士的血肉和蕴含灵气的宝物，都是极佳的补品。
“吼！”
鳞甲毒蚺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猛地张开大嘴，朝着夜宸扑了过来。它的速度极快，在雾气中留下一道模糊的黑影，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几乎窒息。
夜宸早有准备，在鳞甲毒蚺扑来的瞬间，他猛地朝着右侧的岩石扑去。同时，他将手中的狼妖核狠狠掷向左侧的灌木丛。
“嘭！”
妖核落在灌木丛中，发出一声闷响。鳞甲毒蚺的注意力被这声响动吸引，扑击的方向微微偏了一下，重重地撞在了夜宸刚才站立的地方。
“轰隆！”
一声巨响，地面被撞出一个浅坑，泥土飞溅。鳞甲毒蚺显然没想到猎物会突然变向，它愤怒地甩动着尾巴，朝着灌木丛的方向扫去。
“咔嚓！”
数棵灌木被拦腰折断，枝叶纷飞。趁着这个间隙，夜宸已经爬到了岩石上方。他顾不上喘息，立刻朝着岩石后方跑去。
岩石后方是一道狭窄的石缝，仅容一人通过。夜宸没有犹豫，直接钻了进去。石缝两侧的岩石冰冷而粗糙，刮得他的皮肤生疼，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拼命地朝着石缝深处爬去。
鳞甲毒蚺很快就发现自己被骗了，它愤怒地嘶吼着，转身朝着石缝的方向追来。但石缝太过狭窄，它庞大的身躯根本无法进入，只能用头部不断撞击着岩石，发出“咚咚”的巨响，震得石缝顶部的碎石不断掉落。
夜宸爬得更快了。他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震动和鳞甲毒蚺的咆哮声，每一次震动都让他心惊肉跳。石缝越来越窄，到最后几乎只能匍匐前进。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夜宸心中一喜，加快了速度。又爬了十几丈，他终于爬出了石缝。
外面是一片小小的山谷，雾气比雾隐谷稀薄了许多。山谷中央有一汪清澈的小溪，溪水潺潺流淌，岸边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周围的灵气也比雾隐谷浓郁不少，甚至能看到几株比之前更粗壮的凝气草，长在溪水边的泥土里。
夜宸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身后石缝的方向，鳞甲毒蚺的咆哮声还在隐隐传来，但已经远了不少，显然无法追过来了。
他终于暂时安全了。
缓过一口气后，夜宸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身上被石缝刮出了不少伤口，鲜血渗出，染红了破旧的短褂。体内的灵气已经彻底耗尽，丹田空荡荡的，连运转《道源诀》都有些困难。
“必须尽快补充灵气，恢复体力。”
夜宸看向溪水边的凝气草。那里一共有五株凝气草，比之前看到的更加茂盛，叶片上的灵光也更浓郁。他挣扎着站起身，朝着凝气草走去。
就在他即将靠近凝气草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溪水对面的草丛里，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夜宸的身体瞬间僵住，再次握紧了手中的木矛。
又是谁？
他警惕地看向溪水对面。雾气虽然稀薄，但草丛茂密，很难看清里面的情况。他能感觉到，那里有一个人的气息，很微弱，却真实存在。
“出来吧。”夜宸沉声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威慑力，“躲在草丛里，算什么本事？”
溪水对面的草丛静了片刻，随后，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少女，看起来和夜宸年纪相仿，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裙摆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叶。她的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干裂，显然也是经历了一番波折。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极为明亮的眼睛，如同溪水般清澈，却又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警惕和坚韧，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夜宸，像是在打量一个潜在的威胁。
少女的手中也握着一根木棍，木棍顶端同样被削尖，看起来也是用来防身的。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灵气波动，显然不是修士，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你是谁？”少女率先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却很清脆。
“路过的修士。”夜宸淡淡回答，目光依旧警惕地打量着她，“你呢？一个凡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危险的地方？”
雾隐谷深处妖兽横行，别说凡人，就算是低阶修士也不敢轻易涉足。这个少女看起来弱不禁风，却能出现在这里，实在有些奇怪。
少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说道：“我……我是附近村子里的人，村子被妖兽袭击了，我一路逃到这里，想找点吃的。”
她说着，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夜宸身边的凝气草，眼中闪过一丝渴望。显然，她并不知道那是灵草，只是把它当成了普通的野菜。
夜宸心中微微一动。他能感觉到，少女没有说谎，她的身上确实带着一股逃难者的狼狈和惶恐。但他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在这危机四伏的山林里，任何看似无害的人，都可能隐藏着意想不到的危险。
“这里很危险，有鳞甲毒蚺出没，你最好尽快离开。”夜宸说道。
少女听到“鳞甲毒蚺”四个字，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显然是听说过这种妖兽的可怕。她看了一眼夜宸，又看了看溪水边的凝气草，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不舍。
“我……我找不到别的吃的了。”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夜宸沉默了。他想起了自己在杂役院的日子，那种饥肠辘辘、朝不保夕的滋味，他深有体会。
他从布包里翻出最后一小块干硬的麦饼，那是他特意留下的应急食物。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少女递了过去：“拿着吧，这个给你。”
少女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夜宸会突然给她食物。她看了看夜宸手中的麦饼，又看了看夜宸冰冷的眼神，似乎有些不敢接。
“拿着快走。”夜宸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再不走，等鳞甲毒蚺摆脱了石缝的束缚，你就走不了了。”
少女这才接过麦饼，紧紧攥在手里，对着夜宸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
她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就朝着山谷深处的方向走去。那里的雾气更淡，似乎是离开山谷的路。
夜宸看着少女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草丛中，心中没有太多波澜。他收回目光，看向溪水边的凝气草，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必须尽快采摘凝气草，恢复灵气，然后离开这里。鳞甲毒蚺虽然被石缝困住，但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挣脱，到时候，这里就不再安全了。
夜宸走到溪水边，正准备采摘凝气草，却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刚才给少女麦饼的时候，似乎看到少女的裙摆下，露出了一小截黑色的布条，布条上似乎绣着一个模糊的图案。
那个图案……有点眼熟。
夜宸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着。他在哪里见过这个图案？
突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三年前，他刚被扔进杂役院的时候，嫡母身边的一个嬷嬷，腰间就系着一块绣着同样图案的腰牌！
那个图案，是夜家的家徽！
夜宸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起来。
那个少女，绝不是什么逃难的村民。她身上的家徽图案，绝不会有错！
她是夜家的人！
夜家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专门来追杀他的吗？还是说，只是巧合？
无数个念头在夜宸的脑海中闪过。他猛地转头，看向少女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杀意。
如果她真的是夜家派来追杀他的，那么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伪装！
夜宸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朝着少女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雾气中，少女的身影早已不见。但夜宸能清晰地看到，草丛中留下了一串浅浅的脚印，朝着山谷深处延伸而去。
他握紧手中的木矛，眼神冰冷如霜。
无论她是谁，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他都必须查清楚。
在这危机四伏的山谷中，任何一丝可疑，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危险。
夜宸的身影，快速消失在草丛深处。溪水潺潺流淌，岸边的凝气草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空气中，却已然弥漫开一股无形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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