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不凡踏出了那一步。
脚下，是无数盟军骸骨铺就的血肉之路，温热的、冰冷的、妖异的、凡人的……各种气息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条直通仙门的惨烈桥梁。每一步落下，都有未散的英魂在嘶鸣，都有未冷的战意在燃烧，推动着他，支撑着他，逆着那足以湮灭星河的毁灭洪流，一步步，坚定地，走向那洞开的、象征着仙界至高权威的战争之门！
他的混沌道躯早已不堪重负，裂痕如同蛛网遍布全身，暗金与混沌的光芒在裂痕深处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解。鲜血几乎流干，取而代之的是燃烧神魂逸散出的璀璨光粒。左臂在一次硬撼帝尊分身的“永恒冰魄”时彻底冻结、碎裂，化为冰晶消散。右腿骨骼寸断，仅靠意志与残存的气血强行凝聚出轮廓。
但他依旧在前进。
九大帝尊分身的联手攻击，如同永不停歇的灭世风暴，不断轰击在他残破的躯壳上。每一次碰撞，都让他道躯剧震，裂痕扩大，神魂摇曳。但他那双眸子，却越来越亮，越来越冷，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仙门之后那无尽的深渊。
他不再防御，不再格挡，只是前进。
用残存的右臂，硬生生撕开一道寂灭仙火！
用崩裂的肩胛，悍然撞碎一片道殇雷海！
用近乎透明的胸膛，直面那冻结时空的冰魄寒潮！
他以身为盾，以骨为刃，以魂为薪，将身后万千牺牲凝聚的悲愤与力量，化作一往无前的冲锋！
仙门，越来越近。
那高达亿万丈、铭刻着毁灭图腾的门户，散发着冰冷、古老、令人窒息的威压。门后那无尽的仙界战场，无数漆黑的仙兵仙将如同潮水涌动，九大帝尊分身如同九轮毁灭大日，高悬其后，更深处，那古老天尊的意志，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一寸空间。
这是一条十死无生的路。
但韦不凡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在他身后，那被能量风暴隔绝的遥远虚空深处，那些侥幸残存、却已无力再战的北荒生灵，那些在诸天万界中，透过破碎的界壁窥见此战的、被仙庭视为血食的亿万苍生，此刻，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到了那道孤独的、残破的、却依旧挺直如标枪的身影，正一步步，走向那象征着最终毁灭的仙门。
他们看到了他脚下那条由无数凡胎英魂铺就的血路。
他们看到了他身后那凋零破碎的星辰与界域。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所有目睹此景的生灵心头滋生、蔓延。那不是希望，因为希望在此刻显得如此奢侈；那不是恐惧，因为恐惧早已被更深的绝望碾碎。
那是一种……共鸣！一种源自生命最本源的、对压迫的反抗，对不公的怒吼，对那敢于向至高存在亮剑的勇者的……敬仰与悲壮！
不知是谁第一个开口，声音微弱而颤抖，却穿透了无尽的虚空：
“韦……盟主……”
紧接着，第二个，第十个，第一百个，千万个，亿万个……来自北荒焦土，来自流云星海，来自古妖域，来自黑岩界废墟，来自所有被仙庭阴影笼罩的角落，无数个声音，跨越了种族、界域、乃至生死的界限，开始汇聚！
起初是零星的、带着泣血的哽咽，随即汇成了溪流，化作了江河，最终，如同星海咆哮，宇宙共鸣！
“韦盟主——！”
“韦盟主——！！”
“韦盟主——！！！”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冗长的祷祝，只有这最简单的三个字，承载了诸天万界无数被压迫生灵最沉重、最真挚的意念！那声音起初是悲怆的，随即化为坚定的，最后，竟带上了一种近乎神圣的、燎原的火焰！
这齐诵之名，化作了无形的力量，穿透了仙门杀劫的阻隔，跨越了时空的界限，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汪洋，丝丝缕缕地融入韦不凡那即将燃尽的躯壳与神魂之中！
并非力量的补充，而是……信念的加持！是这苍茫众生，将他视为了那刺破黑暗的唯一锋芒，将自身那微弱的、不甘的意志，寄托于他一身！
韦不凡那濒临崩溃的神魂，在这苍生齐诵之中，猛地一震！
他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无数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意念！那是对自由的渴望，对尊严的坚守，对打破这血食命运的终极期盼！
“嗬……”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染血的面容上，却露出了一个无比复杂的神情，有痛，有悲，更有一种洞彻后的明悟与……无憾！
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声音传来的、无尽的虚空深处，仿佛看到了无数双期盼的眼睛。
然后，他转回头，面向那近在咫尺的、散发着无尽毁灭气息的仙门，以及门后那严阵以待的仙庭终极力量。
他残存的右臂缓缓抬起，握指成拳。那拳锋之上，凝聚了他残存的所有力量，凝聚了身后万千盟军的英魂，凝聚了诸天苍生的诵念！混沌、归墟、禁锢、净化……种种意境在其中生灭轮转，最终化为一抹极致的、仿佛能开天辟地、亦能终结一切的——虚无！
“蜉蝣一日……”
他轻声自语，声音却清晰地回荡在仙门之前，
“亦可……吞天！”
话音未落，他最后一步，重重踏出！
身形化作一道燃烧殆尽的流星，带着一往无回的决绝，带着身后苍生的齐诵，带着凡胎逆天的最后呐喊，悍然撞向了那洞开的、巨大的仙门！
“轰——！！！！！！！！！”
光芒，吞噬了一切。
声音，湮灭了一切。
时空，在这一刻仿佛凝固。
凡胎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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