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鱼的脸色一瞬间褪尽血色。
金疮药没了？
这四个字像四座冰山，轰然砸进她的脑海，让她遍体生寒。
那些在血泊里翻滚的士兵，那些被抬回来、吊着一口气的弟兄，该怎么办？
“库房里不是还有存货吗？”她的声音绷紧，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王老抠一张老脸皱成了苦瓜，声音艰涩：“林姑娘，三天前就见底了。这几日送回来的伤兵，全靠那点存货吊着命，早就……早就用光了！”
“那现在怎么办？”翠儿急得眼泪在眶里打转。
怎么办？
林小鱼强迫自己冷静。
指望不上成药，那就只能自制。
她的大脑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疯狂检索着所有能用上的知识。
止血，消炎，促进愈合……
“王叔！”她猛地回头，目光灼灼，“伙房里有多少盐？全部拿出来，熬成浓盐水，清洗伤口用！”
“还有蜂蜜，有多少拿多少！它可以覆盖伤口，隔绝空气，有消炎奇效！”
“蒲公英、车前草……所有能找到的清热解毒的草药，全部捣烂备用！”
她语速极快，一道道命令清晰地发出，原本慌乱的众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行动起来。
“姐姐，这些做饭的东西……真的能当药？”翠儿小声问，满眼都是不确定。
“总比用泥土堵伤口强！”林小鱼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她知道，这些都只是杯水车薪，只能处理一些小伤口。对于那些深可见骨的刀伤、箭伤，根本无济于事。
血，还是止不住。
那个报信的骑兵气息越来越弱，他死死抓着林小鱼的衣角，瞳孔开始涣散：“林姑娘……求您……想想办法……将军他……他也在流血……”
陆沉……
林小鱼的心脏被狠狠刺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三个月前病故的老军医。
她刚来军营时，老军医身染重病，是她用一些现代的护理知识，让他最后一段日子好过了许多。
老人临终前，神志不清，总拉着她的手，反复念叨着一些胡话。
“水……鹰愁崖……月亮出来……就开了……”
“银色的……霜……能救命的霜……”
当时她只当是胡话，可现在，这些破碎的词句却在脑海里炸开！
鹰愁崖！
她知道那个地方，在营地后山，一处极其险峻的断崖，因飞鸟难渡而得名。
月亮出来就开了……银色的霜……
那会不会是一种只在夜间绽放、外形奇特的草药？！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并迅速燎原。
这可能是唯一的希望！
“王叔！”林小鱼转身，眼神里燃烧着决绝的火焰，“给我备马！再找两个熟悉山路的弟兄，跟我走！”
王老抠大惊失色：“林姑娘，使不得！现在外面全是敌军的游骑，太危险了！”
“是啊姐姐，你不能去！”翠儿哭着抱住她的胳膊。
“危险？”林小鱼甩开她的手，目光扫过营地里痛苦呻吟的伤兵，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他们躺在这里，哪个不比我危险？陆沉在前线厮杀，哪个瞬间不比我危险？”
“现在，轮到我了。”
林小鱼转身，从伙房的墙上摘下一把防身的短刀，又抓了几个烤饼揣进怀里。
很快，两个受过她救治、腿脚还算利索的老兵被找了来，他们看着林小鱼，眼神里没有半分犹豫。
“林姑娘，我们跟你去！”
“这条命是您给的，还给您，值！”
夜色如墨，风中卷着浓重的血腥与硝烟。
林小鱼翻身上马，没有一丝迟疑。
“姐姐，小心啊！”翠儿的哭喊声被甩在身后。
她没有回头。
因为她知道，她背负的，是整个营地的希望，是陆沉的性命。
马蹄踏碎夜的寂静，直奔后山鹰愁崖。
山路崎岖，月光被乌云遮蔽，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偶尔从林中传来几声野兽的低嚎，让同行的老兵都握紧了刀柄。
林小鱼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但她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鹰愁崖下。
那是一面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峭壁，直上直下，根本无路可走。
“林姑娘，这……怎么上去？”一个老兵面露难色。
林小鱼举着火把，仔细观察着岩壁。
老军医说，月亮出来……
她抬头望天，云层厚重。
她没有急，而是顺着崖壁寻找。
“这里！”
她忽然发现，一处岩壁的颜色似乎更深，上面布满了湿滑的苔藓。
背阴，潮湿！
这符合许多珍稀药材的生长环境！
“从这里找路上去！”
三人手脚并用，攀着凸起的岩石和坚韧的藤蔓，艰难地向上爬。
越往上，风越大，刮得人几乎要从崖壁上脱落。
就在这时，一阵“沙沙”的异响从他们下方传来。
不是风声！
林小鱼猛地打了个手势，三人立刻屏住呼吸，紧贴在岩壁上，熄灭了火把。
借着一丝从云缝里漏出的微光，他们看到几条黑影正从山下摸上来，动作敏捷，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斥候。
“妈的，这鬼地方真有路？”一个压低的声音用着生硬的汉话抱怨。
“别废话，这是大汗的命令！找到这条路，我们就能绕到汉军大营的后面！”
偷袭的暗道！
林小鱼的心狂跳起来。原来鹰愁崖不仅藏着救命的药，还藏着灭顶的灾！
她和敌人，竟然在同一时间，为了不同的目的，来到了同一个地方！
就在这时，头顶的乌云被风吹开，清冷的月光毫无保留地洒满了整个崖壁。
“快看！”陪同的老兵发出一声极低的惊呼。
顺着他指的方向，林小鱼看到，在他们头顶不远处，一处被新近塌方的岩石豁口里，正生长着一丛奇异的植物。
那植物的藤蔓上，缀着一片片细长的叶子，叶脉在月光下竟呈现出一种流动的银色光泽，仿佛一层圣洁的月霜凝结其上。
一股无法形容的清冽药香，顺着风钻入鼻腔。
月下银霜！
就是它！
可还没等她欣喜，下方的敌人也发现了他们！
“上面有人！”
“是汉军！杀了他们！”
一支淬毒的弩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擦着林小鱼的脸颊飞过，死死钉在她身旁的岩石上！
完了！
他们悬在半空，进退无路，成了敌人的活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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