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跪在地上,身体还在发抖,但陆沉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让他混乱的脑子清明了些许。
他抬起头,对上将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催促,只有沉静的等待。
他用力咽了口唾沫,把堵在喉咙口的恐惧压下去,开始说话。
“将军,小的……小的是因为喝多了酒,肚子涨得慌,想……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方便一下。”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把每个字都说清楚。
“小的就摸到了大厨房后面的井边,躲在柴火垛后面。刚解开裤腰带,就听见有动静。”
周围的士兵们都屏住了呼吸,现场安静得只剩下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小的吓了一跳,不敢动,就从柴火缝里偷偷看。就看见……就看见赵师爷,他鬼鬼祟祟地掏出一个纸包,把里面的白色粉末全倒进了井里!”
李二狗越说越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瞬间。
他伸手指着被死死按住的赵师爷。
“倒完之后,他还心虚,用水桶上上下下搅了好几回,想把粉末都化开!我看得清清楚楚!做完这些,他就要走,结果自己绊了一下,叫了一声。小的被他吓得碰倒了柴火,他就发现我了!”
“他从袖子里掏出刀子,说我找死,要过来杀我灭口!要不是巡逻队的兄弟们来得快,小的……小的就没命了!”
说完最后一句,李二狗再也撑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一个新兵,刚刚在战场上捡回一条命,转眼又在自己营地里差点被人捅死,这种惊吓,足以击溃任何一个年轻人的神经。
李二狗的证词,简单,直接,充满了真实的恐惧。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辨。
周围的士兵们听完,脸上全都露出了后怕和愤怒的表情。
往井里下毒!
这口井的水,他们每天都在喝,都在用!
要是李二狗没发现,明天一早,整个军营会倒下多少兄弟?
这比敌人冲进营地砍杀还要恶毒!
一道道杀人般的目光,瞬间全部聚焦在了赵师爷身上。
赵师爷被那些目光刺得浑身发软,整个人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
陆沉听完了。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缓缓地转过身,重新看向赵师爷。
他没有说话。
他就那么看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那沉默的压力,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窒息。
赵师爷的心理防线,在李二狗哭诉的时候就已经崩溃了。
此刻被陆沉这么一看,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开始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求饶声,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陆沉抬了抬下巴。
一个士兵上前,粗暴地扯掉了堵住赵师爷嘴巴的布。
“不是我!将军饶命!不是我要做的!”
赵师爷一获得自由,立刻尖声叫喊起来。
“是苏姑娘!是苏芷柔指使我这么做的!她说她恨林小鱼,说林小鱼抢了她的位置,她要让林小鱼身败名裂,被赶出边关!”
他语无伦次,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事情都吼了出来。
“她说只要在井里下了这个巴豆粉,全营的兄弟都会拉肚子。到时候只要稍加引导,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林小鱼的庆功宴饭菜有问题!她说林小鱼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到时候百口莫辩,一定会被您活活打死!”
“那匕首也是苏姑娘给我的!她说万一被人发现,就让我杀人灭口!将军,真的不是我的主意啊!我只是……我只是爱慕苏姑娘,被她迷了心窍啊!求将军饶我一命!”
赵师爷的招供,像一颗炸雷,在人群中轰然炸开。
苏芷柔!
那个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总是跟在将军身后嘘寒问暖的苏姑娘?
竟然是她?
就因为嫉妒,她就要害死全营的兄弟,还要嫁祸给那个用美食温暖了所有人的林小鱼?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和愤怒,在每个士兵的心头翻涌。
他们可以忍受艰苦,可以面对死亡,但他们无法容忍这种来自内部的,阴险恶毒的背叛。
陆沉的眼神,冷了下去。
那是一种没有任何情绪的冰冷,仿佛冻结了周围的空气。
“张猛。”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末将在!”张猛上前一步,声如洪钟。
“去,把苏芷柔带过来。”
“是!”
张猛领命,点了几个亲兵,转身大步离去。
现场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每个人都在等待。
等待那个恶毒女人的到来,等待将军最后的审判。
没过多久,张猛就回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一脸茫然,睡眼惺忪的苏芷柔。
她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衣,头发还有些散乱,显然是从睡梦中被强行叫醒的。
“陆大哥,这么晚了,发生什么事了?”
苏芷柔一看到陆沉,立刻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声音娇弱,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
可当她的目光扫过全场,看到被士兵们围住的水井,看到痛哭流涕的李二狗,特别是看到像死狗一样被按在地上的赵师爷时,她的脸色,瞬间白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攫住了她的心脏。
“赵师爷?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声音发颤,眼神里透出惊慌。
赵师爷看到她,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拼命地朝她蠕动。
“苏姑娘!救我!苏姑娘!你快跟将军解释啊!就说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跟你没关系!”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为苏芷柔开脱,实际上,却是在用最愚蠢的方式,坐实了她的罪名。
苏芷柔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她完了。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不,不能完。
她还有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眼眶瞬间就红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陆沉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陆大哥,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定是个误会!赵师爷他……他之前是跟我表达过爱慕之心,被我严词拒绝了。他一定是因爱生恨,求而不得,所以才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想要……想要栽赃陷害我!”
她一边哭,一边说,逻辑清晰,演技精湛。
“陆大哥,你要相信我!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我在这里无亲无故,全心全意依赖的人只有你啊!我怎么会去害军营的兄弟们,那不就是害你吗?”
这番表演,若是放在平时,或许还能博得一些人的同情。
可现在,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只显得无比虚伪和可笑。
陆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看着她那张挂满泪痕的脸。
他第一次发现,这张脸是如此的陌生。
他想起了林小鱼。
想起她总是笑意盈盈的眼睛,想起她忙碌于灶台间的身影,想起她端上来的每一碗热气腾腾的食物。
那个女孩,用最质朴的方式,温暖着这片苦寒之地。
而眼前这个女人,却想用最恶毒的手段,毁掉这一切。
“够了。”
陆沉开口,声音不大,却让苏芷柔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缓缓蹲下身,与跪在地上的苏芷柔平视。
“你的丫鬟招了。她说,今天下午,你让她去药铺,买了一大包巴豆粉。”
苏芷柔的瞳孔,猛地收缩。
“搜查你房间的士兵,在你枕头底下,找到了赵师爷写给你的情信。信里,他答应帮你做任何事,只求你能多看他一眼。”
苏芷柔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赵师爷怀里这把匕首,是我去年赏赐给你叔父的。上面刻着他的姓氏。而你叔父,几天前就把这把匕首送给了你,让你防身。”
陆沉的声音,平静而清晰,每说出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苏芷柔的心上。
证据。
全都是证据。
人证,物证,环环相扣,形成了一张无法挣脱的天罗地网。
苏芷柔彻底呆住了。
她所有的狡辩,所有的眼泪,在这些铁证面前,都成了一个笑话。
她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陆沉站起身,不再看她一眼。
他转过身,面向所有在场的士兵。
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角落。
“苏芷柔,勾结赵师爷,意图毒害全军将士,嫁祸无辜。其心可诛,其罪当斩!”
冰冷的宣判,让苏芷柔浑身剧烈一颤。
她猛地回过神,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想抱住陆沉的腿。
“不要!陆大哥,不要杀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看在我叔父的面子上,饶我一命吧!”
陆沉侧身一步,避开了她。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沉声说道。
“念及其叔父曾为边关流血,死罪可免。”
苏芷柔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活罪难逃。”
陆沉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传我将令。赵师爷,意图谋害将士,动摇军心,按军法,杖毙。”
“苏芷柔,即刻驱逐出边关军营,永世不得踏入半步!派一队人,现在就‘送’她出去!”
这个“送”字,他咬得极重。
所有人都明白,这所谓的“送”,不过是把她丢出边关的辖区,任其自生自灭。
在这片混乱的土地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被驱逐出去,下场或许比死更凄惨。
这是比直接杀了她,更严厉的惩罚。
也是对所有心怀不轨之人的,最严厉的警告。
“不——!”
苏芷柔发出了一声绝望到极点的尖叫。
她没想到陆沉会如此狠心,不留一丝一毫的情面。
两个士兵走上前,像拖死狗一样,架起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她疯狂地挣扎着,咒骂着。
“陆沉!你为了那个厨娘!你为了那个狐狸精这么对我!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她怨毒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然后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赵师爷那边,也很快被拖了下去,等待他的,将是军棍的裁决。
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军营的巨大风波,就这样被陆沉用雷霆手段,迅速而彻底地平息了。
他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李二狗,声音缓和了些许。
“你叫李二狗?”
“是……是!将军!”
“你很机警,也很有勇气。从今日起,你擢升为什长,赏银十两。”
李二狗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围的士兵们,则都投来了羡慕和敬佩的目光。
这小子,因祸得福了。
陆沉处理完一切,挥了挥手。
“封锁水井,查清水源。其余人,都散了吧。”
士兵们齐声领命,各自散去,忙碌起来。
张猛走到陆沉身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低声说道。
“将军,都处理干净了。”
陆沉“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望向远处那座安静的小院。
那里的灯火,还亮着一盏。
不知道她,有没有被今晚的动静惊扰到。
想到这里,他那颗因为杀伐决断而变得冰冷坚硬的心,忽然软了一下。
张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将军,这下,林姑娘可就彻底安全了。您这招‘杀鸡儆猴’,真是高啊。”
陆沉瞥了他一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转身,朝着那个小院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有些事情,终究还是不放心。
他想亲眼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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