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呼海啸般的喊声,一声高过一声,几乎要将营地上空的积云震散。
林小鱼站在原地,被这股热浪包裹着,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一张张黝黑的,粗犷的,带着疤痕的脸,此刻都冲着她笑。
那种笑,干净,纯粹,不带半点杂质。
她鼻子一酸,眼眶里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热意,又一次翻涌上来。
陆沉就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躯隔绝了大部分人的视线,也为她撑开了一片小小的,安宁的天地。
他的眼神依旧深邃,里面却不再是冰封的湖面,而是有炙热的火光在跳动,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烙印进去。
这目光带着不容错辨的占有与守护,让她纷乱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林小鱼用力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然后挺直腰背,迎着他灼热的视线,露出了一个劫后余生、灿烂无比的笑容。
“是,将军!保证完成任务!”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一丝沙哑,却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像一缕阳光,悍然无畏地照进了他冰冷的世界。
陆沉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胸腔里那颗沉寂已久的心,也跟着重重一跳。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颔首,那深邃的目光却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瞬,才转身重新面向全体将士。
“解散!清点伤员,收拾战场!今晚,全军庆功!”
“噢!!”
又是一阵震天的欢呼。
士兵们轰然散开,整个营地瞬间活了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张猛第一时间就凑到了林小鱼身边,那张大脸笑得跟朵盛开的向日葵一样。
“小鱼姑娘!不,福星!咱们的福星!”他搓着手,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庆功宴!庆功宴!你想做什么,尽管开口!天上的龙肉我弄不来,地上的走兽,只要这片山里有的,兄弟们就算把山翻过来也给你找来!”
林小鱼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心里的那点紧张感也烟消云散。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龙肉就不用了。张副将,你帮我个忙。”
“您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没那么严重。”林小鱼的思路瞬间清晰起来,“第一,帮我统计一下,这次缴获的战利品里,有没有牛羊或者粮食。第二,把伙房的人都给我叫过来,另外再拨二十个手脚麻利的弟兄,听我调遣。第三,把库房里所有能用的调料都给我搬出来,一样都别藏着。”
她一口气说完,条理分明,眼神发亮。
这才是她最熟悉的战场。
张猛听得一愣一愣的,随即一拍胸脯,声如洪钟:“没问题!都包在我身上!”
他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吼,嗓门大得半个营地都听得见。
“都听见了没!将军有令!今晚庆功宴,都归林姑娘调遣!谁敢偷懒耍滑,老子扒了他的皮!”
翠儿也跑了过来,小脸兴奋得通红,抱着林小鱼的胳膊直晃。
“姑娘!姑娘你太厉害了!你现在可是咱们军营的大功臣!”
林小鱼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好了,别贫了,我们的大功臣,赶紧跟我去伙房干活吧。”
接下来的整个白天,伙房成了全军营最热闹,也最核心的地方。
张猛的效率极高。
不多时,一头头肥硕的牛羊被牵了过来,还有几大车的粮食和蔬菜。
那是巴特尔部落为了这次夜袭,准备在得手后犒劳自己部下的,结果全成了苍梧军的战利品。
二十个被挑出来的士兵,站在伙房门口,一个个挺胸抬头,跟接受检阅似的。
他们看向林小鱼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和敬畏。
林小鱼也不怯场。
她前世作为私厨老板,管理一个后厨团队是基本功。
她走到众人面前,清了清嗓子。
“各位大哥,今晚的庆功宴,就要辛苦大家了。我丑话说在前面,进了这个门,就得听我的。让你们切墩,就不能去烧火。让你们洗菜,就不能去揉面。谁要是乱了,耽误了大家吃肉喝酒,我可不认人。”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士兵们都是粗人,就吃这一套。
众人齐声应道:“是!听林姑娘的!”
“好!现在开始!分为四组!洗菜组,切肉组,烧火组,还有……杂物组!翠儿,你负责监督他们把所有土豆的皮都给我削干净!”
一声令下,庞大的伙房机器开始高速运转。
林小鱼就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
她时而在灶台前查看火候,时而走到案板边指点刀工。
“羊肉要去筋膜,切成大小均匀的块,这样烤出来才外焦里嫩。”
“牛肉逆着纹理切,不然炖烂了也嚼不动。”
“火要旺!烧水的锅不能停,随时准备焯掉血沫!”
她的话不多,但句句都在点子上。
那些平日里只会舞刀弄枪的糙汉子,在她面前一个个乖得跟猫一样,手脚虽然笨拙,但学得极其认真。
整个伙房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和谐感。
浓郁的肉香,混合着各种香料的味道,开始丝丝缕缕地飘散出去,馋得整个军营的人都坐立不安。
士兵们训练的间隙,总会找各种借口往伙房这边溜达,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然后被张猛像赶苍蝇一样轰走。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营地的角楼上。
庆功宴,正式开始。
营地中央的空地上,燃起了十几堆巨大的篝火。
一口口大铁锅里,炖着香气扑鼻的牛肉萝卜。
架子上,穿着一整只一整只的全羊,被烤得滋滋冒油,表皮金黄酥脆。
大盆的土豆被煮得绵软,拌上缴获来的羊油和盐巴,散发着朴实而诱人的香气。
还有大桶大桶的姜汤,里面加足了红糖,驱寒暖身。
士兵们围着篝火,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打了胜仗的喜悦,混合着食物的香气,发酵成了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意。
陆沉坐在主位上,身边是几个主要的将领。
他的话依旧很少,只是静静地听着属下们吹牛,偶尔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他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穿过跳动的火焰与喧闹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那个在人群中穿梭忙碌的身影。
林小鱼端着一个大托盘,给这个伤兵盛一碗热汤,给那个断了胳膊的士兵喂一口肉。
她脸上带着笑,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在火光的映照下,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温暖而生动。
她没有坐下来好好吃一口东西,却比任何人都快乐。
张猛端着一大块羊腿,凑到陆沉身边,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将军,你看小鱼姑娘……真是个宝啊!有了她,弟兄们的伙食好了,士气高了,连打仗都更有劲儿了!”
王老抠军需官也难得大方了一回,喝得满脸通红。
“是啊是啊,以前总觉得她一个姑娘家,吃咱们的住咱们的,是个累赘。现在看来,老王我真是瞎了眼!她一个人,顶得上咱们半个后勤营!”
陆沉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
看着她被一个喝醉的士兵不小心撞了一下,手里的汤碗差点脱手。
看着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扶住那个士兵,叮嘱他慢点。
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纤细,却又充满了无法忽视的力量。
他的心,某个被冰封许久的角落,正被这道光一点点地融化,一种陌生的、名为“温柔”的情绪,夹杂着强烈的占有欲,悄然滋生。
宴会进行到一半,林小鱼终于得了点空闲。
她躲到一处篝火的背风处,靠着一垛草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腿脚酸软,胳膊也抬不起来了。
但看着眼前这热闹的景象,听着耳边爽朗的笑声,她觉得一切都值了。
她正准备闭上眼睛歇一会儿,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了下来,带着一股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林小鱼睁开眼,看到了一双黑色的军靴。
她顺着往上看,是陆沉。
男人手里拿着一只烤得焦黄的羊腿,还有一只干净的碗,碗里盛着冒热气的牛肉汤。
“将军?”她有些惊讶,连忙想要站起来行礼。
陆沉却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掌心温热,力道不大,却不容抗拒。
“坐着。”
他的声音很低,被周围的喧闹声掩盖,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吃点东西。”
林小鱼愣愣地接过。
羊腿还很烫手,肉香霸道地钻进鼻孔。
她一整天几乎没吃东西,此刻闻到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她窘迫得脸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沉却像是没听见,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两人之间隔着半尺的距离。
他没有看她,只是望着眼前的篝火,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跃,也柔和了他刚毅的轮廓。
周围人声鼎沸,可他们两人之间,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所有的喧嚣,自成一方静谧天地。
林小鱼小口小口地撕着羊腿肉吃。
肉烤得恰到好处,外皮酥脆,里面的肉质却鲜嫩多汁。
她喝了一口汤,浓郁的汤汁滑入喉咙,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疲惫,暖意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偷偷地瞥了陆沉一眼。
男人的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下颌线绷得很紧。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还有一股硝烟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属于战场的味道。
可就是这个味道,却让她感到莫名的心安。
“谢谢将军。”她小声说。
陆沉没有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有些沉,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昨晚,怕吗?”
林小鱼咬着肉的动作一顿。
她想起了那凄厉的号角,想起了那冲天的火光,想起了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怎么可能不怕。
她怕得浑身发抖,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可她还是摇了摇头,迎上他的视线。
“不怕。”
陆沉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很有穿透力,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和逞强。
林小鱼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有将军和弟兄们在,我不怕。”
这话半真半假。
但后半句,是发自内心的。
陆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没有戳破她的逞强,只是从她脸上移开目光,重新看向篝火。
“以后,不会再让你遇到这种事。”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
林小鱼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低头假装专心啃羊腿,耳根却悄悄红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沉默。
吃完东西,林小鱼感觉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她正准备起身去收拾东西,陆沉却突然叫住了她。
“等等。”
他站起身,从腰间解下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匕首。
匕首连着鞘,鞘是陈旧的黑牛皮,上面磨损得很厉害,看得出是常年贴身之物。
他将匕首递到林小鱼面前。
“这个,给你。”
林小鱼彻底懵了。
“将军,这……这是做什么?”
“防身用。”陆沉的解释言简意赅,眼神却不容置疑。
他的手很稳,就那么举在半空,固执地等着她。
林小鱼看着那把匕首,不敢去接。
她知道,对于一个军人来说,随身的兵器意味着什么。
那几乎是第二条命,是荣耀与信任的象征。
“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她连连摆手。
陆沉的眉头皱了起来,不悦地吐出两个字。
“军令。”
又是这两个字。
简单,粗暴,不讲道理,却带着一股让她无法抗拒的霸道。
林小鱼看着他固执的眼神,知道自己拒绝不了。
她只好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像是在接过一件稀世珍宝般,接了过来。
匕首入手很沉,带着男人身体的余温,透过掌心一直烫到她的心底。
她鬼使神差地,握住刀柄,轻轻将匕首抽出了半寸。
“噌——”
一声轻响,寒光乍现。
匕首的刃口在火光下闪着森冷的光,一看就是饮过血的利器。
刀身上,靠近护手的地方,刻着一个极小的,笔锋凌厉的字。
一个“沉”字。
林小鱼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滚烫的手狠狠攥住,瞬间无法呼吸。
她猛地抬头看向陆沉。
男人也正看着她,眼神复杂而深沉。
那里面有她看不懂的千军万马,也有她能看懂的……郑重与托付。
这不仅仅是一把防身的武器。
这是一个信物。
是一种无声的,却重如泰山的承诺。
他把他的名字,他的信物,他身为将领从不离身的守护,交到了她的手上。
林小鱼的手指收紧,紧紧握住那冰冷的刀柄,指节都有些发白。
她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眼眶中不受控制升腾起的一层薄薄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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