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闹剧的余波,在伙夫营里持续了很久。
苏芷柔被扔出去后,整个下午,士兵们干活都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们看林小鱼的眼神,全都变了。
不再是单纯看一个厨艺精湛,让人喜欢的小姑娘。
那眼神里,多了敬,多了畏,还多了一种“自己人”的认同感。
将军那句“我的兵”,像一道无形的烙印,烫在了林小鱼的身份上。
她成了将军亲自认证的人。
翠儿一整个下午都像只快乐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在她耳边复述着当时的场景。
“林姑娘,你是没看见,张副将那架势,吼一嗓子,那两个丫鬟腿都软了!”
“还有将军,他为你擦头发上灰尘的时候,哎呀,我心都要跳出来了!”
林小鱼被她说得脸颊发烫,只能用手里的活计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她用力地揉着面团,把那份心猿意马,都揉进了面里。
可脑海里,却反反复复,全是陆沉那张冷峻的脸,和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还有他手指上,那粗粝的,带着灼人温度的薄茧。
那触感,好像还停留在她的头顶。
这份异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傍晚。
陆擎苍老爷子乐呵呵地吃完一碗她特地做的养生面,心满意足地走了。
伙夫营也渐渐安静下来。
林小鱼收拾好最后的灶台,筋疲力尽地回到自己的小屋。
她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可她忘了,人言,是这个世界上最锋利的刀。
尤其是,当这把刀被嫉妒与怨恨喂饱了毒之后。
第二天,林小鱼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让翠儿去镇上买些鸡蛋和红糖,回来的时候,小丫头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林小-鱼追问了半天,翠儿才支支吾吾地说,镇上的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还有几个妇人,对着她指指点点,说的话特别难听。
林小鱼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到了第三天,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她只是去院子外的井边打桶水,隔壁的刘婶一看见她,就热情地把她拉了过去。
可不远处,几个浆洗的妇人,一看到她,就立刻停止了交谈,用一种鄙夷又好奇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那目光,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
“小鱼丫头,别理她们!”
刘婶是个大嗓门,她重重地把棒槌砸在青石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那几个妇人吓了一跳,悻悻地收回了目光,却还在低声嘀咕着什么。
林小鱼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但那种被排斥,被议论的感觉,让她心里堵得发慌。
她知道,一定是苏芷柔。
她被赶出了军营,便把怨气,都撒在了这上面。
林小鱼倒不是怕。
只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攻击,让她觉得无力。
她只是个孤女,无权无势,无根无萍。
别人的唾沫星子,真的能淹死人。
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陆沉那句“我的兵”再次回响在耳边,给了她一些力量,却也带来更多的担忧。
她不想给他添麻烦。
他肩上扛着整个边关的安危,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事情分心。
她决定,明天开始,尽量少出门。
只要还在陆家,还在军营,那些流言蜚语,就伤不到她。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流言传播的速度和广度。
第四天,就连军营里,也开始有了风声。
一些从镇上轮休回来的士兵,把外面的话,带了进来。
那些话,经过层层转述,已经变得不堪入耳。
有的说,她是个狐媚子,靠着不正当的手段勾引了将军。
有的说,她来路不明,很可能是敌军派来的奸细,用美色迷惑了陆家祖孙。
更难听的,说她早就不是清白之身,是个不知检点的破鞋。
这些话,像污泥一样,朝着那个总是在厨房里,为大家带来温暖和美食的姑娘泼去。
林小鱼是在给几个新兵送姜汤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的。
墙角处,两个士兵正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真的假的?我听说那苏小姐可是守备大人的亲戚,金枝玉叶,都被她给气走了。”
“谁知道呢,反正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能有什么好东西。你看将军对她那态度,啧啧……”
林小鱼端着木盘的手,猛地一抖。
滚烫的姜汤,洒了一些出来,烫得她手背通红。
可她却感觉不到疼。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又冷,又窒息。
她一直以为,自己用美食,用真心,已经换来了大家的喜爱和认可。
原来,在一些人眼里,她依旧是那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
只要一阵风吹草动,所有的好感,都会被轻易推翻。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两个士兵也发现了她,脸上露出尴尬又心虚的神情,立刻闭上了嘴,低着头匆匆走开了。
林小鱼站在原地,端着那盘摇摇欲坠的姜汤,只觉得手脚冰凉。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充满了窃窃私语。
每一道投向她的目光,都变得别有深意。
就在她快要站不稳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训练场上炸响。
“你们两个!给老子滚过来!”
是张猛!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一张黑脸上,满是怒容。
那两个刚走开的士兵,吓得浑身一哆嗦,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
“副……副将……”
“刚刚在聊什么呢?说给老子也听听!”
张猛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
他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躯,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那两个士兵,吓得面无人色,话都说不利索了。
“没……没聊什么……”
“没聊什么?”张猛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我看你们是皮痒了!军营重地,是让你们嚼舌根的地方吗?背后议论主帅,议论同袍,谁给你们的胆子!”
他口中的“同袍”,指的谁,不言而喻。
林小鱼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张猛看都没看那两个吓傻了的士兵,他直接扯着嗓子,对整个训练场的兵,吼道。
“都给老子听清楚了!”
“林姑娘,是将军亲口承认的,是我们自己人!她的饭,你们谁没吃过?你们受伤的时候,谁给你们熬的粥,送的汤?”
“吃着人家的饭,喝着人家的汤,转过头就在背后捅刀子,说风凉话!你们他娘的还是不是人?!”
“老子告诉你们!以后,再让老子听到半句关于林姑娘的屁话,就不是负重二十里那么简单了!”
他指着那两个士兵,吼道:“你们两个,给老子去后山,劈一千斤柴!劈不完不准吃饭!”
“是!副将!”
那两人如蒙大赦,屁滚尿流地跑了。
整个训练场,鸦雀无声。
所有士兵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张猛的目光,像刀子一样,从每个人脸上刮过。
最后,他走到林小鱼面前。
那张凶悍的黑脸,努力挤出一个他自认为很温和的笑容。
“林姑娘,你别往心里去。这帮兔崽子,就是嘴欠,我替他们给你赔不是了。”
他一个虎背熊腰的大男人,对着她,笨拙地拱了拱手。
林小鱼看着他,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把泪意逼了回去。
她摇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没事,谢谢你,张副将。”
“哎,谢啥!”张猛挠了挠头,“这都是应该的!你是我们伙夫营的宝贝,谁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这句粗糙又直白的话,像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林小鱼心头的寒意。
她破涕为笑,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不是孤身一人。
她有陆爷爷,有翠儿,有刘婶,还有张猛,还有许多许多,被她的美食温暖过的人。
他们,都是她的后盾。
这天下午,林小鱼的心情,好了许多。
她正准备晚饭的食材,翠儿又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林姑娘!林姑娘!大快人心!真是大快人心啊!”
小丫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通红,眼睛里全是兴奋的光。
“慢点说,怎么了?”林小鱼递给她一碗水。
翠儿咕咚咕咚喝完,抹了把嘴,激动地说:“是刘婶!刚才我去买酱油,正好碰上了!”
“镇口那几个最爱嚼舌根的长舌妇,又聚在一起说您的坏话,说得可难听了!结果刘婶正好路过,你猜怎么着?”
翠儿卖了个关子。
林小鱼也好奇起来:“怎么了?”
“刘婶直接抄起旁边菜摊子的一颗大白菜,就冲了过去!”翠儿学着刘婶的样子,叉着腰,惟妙惟肖。
“刘婶说,‘人家小鱼丫头心善,做的糕点,白送给我这老婆子吃!你们呢?除了嘴巴会喷粪,还会干什么?再说小鱼丫头一句坏话,我撕烂你们的嘴!’”
翠儿学得绘声绘色,林小鱼听得目瞪口呆,随即,一股巨大的暖意,包裹了她。
她能想象出,刘婶那个爽利泼辣的样子,叉着腰,像一头护崽的母鸡,把所有恶意都挡在了外面。
“后来呢?”
“后来,那几个长舌妇被骂得狗血淋头,灰溜溜地跑了!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拍手叫好呢!都说刘婶骂得对!”
翠儿说完,骄傲地挺了挺胸膛,仿佛那个威风八面的人是她自己。
林小鱼笑了。
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
心里的最后一点阴霾,也彻底散去了。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有这么多人,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又真诚地,保护着她。
这份维护,比任何山盟海誓,都来得更温暖,更踏实。
她,在这个异世的边关小镇,好像,真的有了一个家。
有了,一群家人。
入夜。
林小鱼忙完了伙夫营的活,正在自己的小屋里,就着油灯,研究一个新的菜谱。
她想做一些肉干,方便巡逻的士兵们携带。
就在她专心致志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她很熟悉。
心,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她放下手中的笔,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
“叩叩。”
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
“林姑娘。”
是陆沉的声音。
低沉,沙哑,穿透薄薄的木门,钻进她的耳朵里,带起一阵微麻的痒意。
林小鱼的脸,又开始不争气地发热。
她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将……将军?您怎么来了?”
她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陆沉高大的身影,站在清冷的月光下,周身仿佛都镀上了一层银辉。
他看着她,眼神比月色更深。
“今天的事,我听说了。”
他开门见山,没有一丝拐弯抹角。
林小鱼的心,提了起来。
他指的是张猛在训练场发火的事,还是刘婶在镇上骂街的事?
又或者,是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
她垂下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陆沉的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脸颊和有些无措的手指上。
他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沉了几分。
“林小鱼。”
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她。
林小鱼猛地抬起头,撞进他那双幽深的眼眸里。
“从明天起,搬去主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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