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烧红的炭火,砸进林小鱼的心里。
包括,少将军的那一份。
她的心脏骤然收紧,随即又狂跳起来。
一股热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她因为虚弱而有些发冷的四肢,瞬间暖了起来。
这不是请求,也不是商量。
这是命令。
一句决定了她未来命运的命令。
她成功了。
用一碗最简单的糙米粥,为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充满危险的世界里,撬开了一道安身立命的缝隙。
林小鱼深深地吸气,胸口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
她朝着陆擎苍离去的背影,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
“是,老将军。”
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直到陆擎苍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饭厅门口,她才敢慢慢直起身子。
紧绷的后背传来一阵酸麻,额角渗出的冷汗黏住了几缕碎发,有些痒。
福伯还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
有惊讶,有探究,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他看着林小鱼,这个刚刚还让他觉得有些可怜的孤女,此刻眼神里已经多了一份由衷的敬佩。
“林姑娘……”福伯上前一步,语气比之前客气了许多,“老奴这就带您去看看您的住处。”
旁边的翠儿早就按捺不住了。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地,几乎要放出光来。
小丫鬟几步窜到林小鱼身边,亲热地扶住她的胳膊,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兴奋。
“林姑娘,您太厉害了!我从来没见过老将军吃饭吃那么快,连碗底都刮得干干净净!”
林小鱼被她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扯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
“我只是……会做点家常饭菜而已。”
“这哪里是家常饭菜!”翠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您是没见,平时咱们府里的饭,老将军最多吃半碗。少将军就更别提了,跟吃药似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听到“少将军”三个字,林小鱼的心又是一紧。
那个男人冰冷的眼神,再一次浮现在脑海里。
为他做饭……
这恐怕比讨好老将军,要难上一百倍。
福伯咳了一声,打断了翠儿的喋喋不休。
他从腰间解下一串黄铜钥匙,郑重地递到林小鱼面前。
“林姑娘,这是厨房库房的钥匙。以后,这厨房里的事,就全权由您做主了。需要采买什么,您列个单子,直接交给我就行。”
这串钥匙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凉。
林小鱼接过来,攥在手心,那份重量,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
这代表着信任,也代表着责任。
“福伯,您太客气了。”她诚恳地说,“我初来乍到,很多事都不懂。以后还要请您和翠儿多多帮忙。”
她的态度谦逊又真诚,没有因为得了老将军的青眼就恃宠而骄。
福伯眼里的欣赏又多了几分,他点了点头。
“姑娘放心。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说完,他便转身去处理府里的其他事务了。
饭厅里,只剩下林小鱼和翠儿两个人。
“林姑娘,我扶您去房间休息吧。忙了这么久,您肯定累坏了。”翠儿体贴地说。
林小鱼确实感觉身体快要被掏空了。
精神的高度紧张,加上体力的透支,让她现在站着都有些摇晃。
她点了点头,任由翠儿扶着,穿过院子,走向后罩房。
陆府不算大,但很规整。
青砖铺地,廊柱漆成了沉稳的暗红色。
院子里没有种什么名贵的花草,只有几棵耐寒的松柏,和一架光秃秃的葡萄藤。
一切都透着军旅人家特有的简朴和肃杀。
翠儿将她领进东边的一间厢房。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
一张木板床,一张小方桌,一个用来放衣物的旧木箱,就是全部的家具。
虽然简陋,但对林小鱼来说,这已经是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可以遮风避雨的角落。
翠儿帮她把床上的被褥铺好,又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递给她。
“林姑娘,您先歇着。我去给您打水洗漱。”
“谢谢你,翠儿。”林小鱼坐在床边,捧着那杯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温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驱散了最后的寒意。
她看着翠儿忙碌的身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个小丫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感受到的第一份,不含任何杂质的善意。
“翠儿,”她轻声叫住正要出门的小丫鬟,“坐下歇会儿吧。”
翠儿愣了一下,连忙摆手。
“不不不,林姑娘,这不合规矩……”
“现在这里没有外人,就你和我。”林小鱼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床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我想跟你聊聊天,可以吗?”
她的笑容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亲和力。
翠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拘谨地在床边坐了下来,只敢坐半个屁股。
“林姑娘,您想知道什么?”
“就跟我说说……府里的事吧。”林小鱼想了想,问道,“比如,咱们府里,平时都吃些什么?为什么食材会……那么少?”
提到这个,翠儿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活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唉,林姑娘,您有所不知。”
她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一些。
“咱们边关,年年打仗,地里根本种不出多少粮食。好不容易有点收成,还要先紧着军营里的大头兵们。能运到镇子上的,都是些糙米粗粮,金贵着呢!”
“那肉呢?蔬菜呢?”林小鱼追问。
“肉?”翠儿苦笑了一下,“除非是逢年过节,或者打了胜仗,少将军才会下令宰杀几头羊犒劳大家。平时,谁家舍得吃肉啊。至于新鲜蔬菜,那就更别想了。这地方风沙大,天又冷,根本长不出来。家家户户吃的,都是开春时腌下的咸菜,能吃到来年开春就算不错了。”
一番话,让林小鱼对边关的艰苦,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看来,她未来的厨娘生涯,将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那……少将军他……”林小鱼迟疑着,还是问出了口,“他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吗?”
翠儿缩了缩脖子,仿佛提到了什么可怕的人。
“少将军啊……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小丫鬟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追忆和惋惜。
“我听福伯说,老将军还在任的时候,少将军还是个爱笑的少年郎。后来老将军退下来,老侯爷……就是少将军的爹,战死在沙场上,少将军临危受命,扛起了整个边关的重担。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他笑过了。”
“他身上的担子太重了。十几万将士的生死,整个苍梧王朝的安危,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前线军饷粮草天天告急,后方朝廷的催命符一道接着一道。他才二十出头,头发里都有白丝了。”
翠儿说着说着,眼圈都有点红了。
林小鱼静静地听着,心里百感交集。
原来,那个冰冷男人背后,还藏着这样的故事。
她忽然有些理解他身上的那股煞气和不耐烦了。
一个把所有责任都扛在自己肩上的人,自然没有精力去理会一个来路不明的,只会消耗粮食的孤女。
想要让他接受自己,恐怕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让他知道,自己非但不是累赘,还能为他分担哪怕一丝一毫的压力。
这一夜,林小鱼睡得很沉。
或许是身体真的到了极限,又或许是心里有了着落。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她就醒了。
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精神却好了很多。
翠儿端着早饭进来的时候,看到林小鱼已经自己穿戴整齐,正在房间里慢慢地活动着手脚,吓了一跳。
“林姑娘,您怎么不多睡会儿?”
“已经睡够了。”林小鱼接过翠儿递来的早饭——一碗同样香糯的米粥,和一小块玉米面饼子。
吃完早饭,她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翠儿,”她开口道,“你能不能……带我在这院子里转转?”
“啊?转转?”翠儿不解。
“嗯。”林小-鱼点了点头,眼神亮晶晶的,“我想看看,这院子里,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翠儿的嘴巴张成了圆形。
“能……能吃的东西?林姑娘,这院子里除了松树,就是石头,哪有什么能吃的呀?”
“不一定。”林小鱼神秘地笑了笑,“有时候,宝贝就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走吧,带我去看看。”
翠儿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听话地扶着林小鱼走出了房间。
清晨的空气带着边关特有的凛冽,吸进肺里,又冷又清爽。
林小鱼没有去看那些高大的松柏,而是将目光,锁定在了院子的墙角,和那些石板路的缝隙里。
她的眼神,专注又认真,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搜寻自己的猎物。
翠儿跟在后面,完全看不懂她在做什么。
只见林小鱼一会儿蹲下,捻起一点泥土放在鼻子下闻闻。
一会儿又扒开一丛枯黄的杂草,仔细地端详着草根。
“林姑娘,您在找什么呀?”翠儿终于忍不住问。
“我在找……”林小鱼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找香料。”
作为一个现代私厨,她对各种香料的认知,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古代的烹饪,调味品极其有限。
如果能找到一些天然的香料来替代,那绝对是巨大的惊喜。
她沿着墙角,一步一步,看得无比仔细。
忽然,她的脚步停在了一处背阴的角落。
那里,有一小片不起眼的,长得有些像韭菜的绿色植物。
它们很矮小,叶片细长,紧贴着地面生长,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当成普通的杂草忽略过去。
林小-鱼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揪下一片叶子。
她将叶子放在指尖轻轻揉搓。
一股辛辣又独特的香气,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是它!
沙葱!
这是一种只生长在戈壁和草原地带的野生香料,生命力极其顽强。
它的味道,兼具了葱的辛辣和一种独特的鲜香,是做羊肉的绝配!
林小鱼的心脏激动得砰砰直跳。
这简直是天赐的礼物!
“翠儿,快,去拿把小铲子来!”她回头,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翠儿被她的情绪感染,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赶紧跑去找工具。
很快,翠儿拿着一把小花铲跑了回来。
林小鱼接过铲子,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小心地将那一小丛沙葱连根带土地挖了出来。
她捧着那带着泥土的沙葱,脸上的笑容,比清晨的阳光还要灿烂。
有了这个,今天的晚饭,就有谱了!
她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构思。
等福伯采买来羊肉,用沙葱爆炒,或者做成馅料,包进饼子里……
那滋味,光是想想,就让她口舌生津。
就在林小鱼沉浸在美食的幻想中时,一个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她身后响起。
“你在做什么?”
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清晨特有的寒意。
林小鱼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感觉一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煞气,从背后笼罩而来。
捧在手里的沙葱,仿佛也感觉到了这股寒意,叶片微微颤抖。
林小鱼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身。
她抬起头,看到了那张刻着川字纹的,冷峻的脸。
陆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就那么站着,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像一尊沉默的,散发着寒气的雕像。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那捧带着泥土的野草上,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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