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鸿的剑光彻底消失在灰色虚空的边界,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没有激起一丝涟漪。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归墟的核心之地。覃沐独立于虚空之中,身前是那颗庞大而缓慢搏动着的寂灭之心,身后是无尽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从此以后,她将与这颗心脏、这片死寂的虚空为伴,直到永恒的尽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敌人。只有永恒的平衡,和绝对的死寂。
泪水,无声地从她灰色的眼眸中滑落,但还未落下,便已蒸发消散在这片法则迥异的空间里。她想起了母亲青漓最后的眼神,那是一种解脱,也是一种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娘……”她低声呼唤,声音在虚空中显得如此微弱,“我……做到了。”
寂灭之心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情绪,发出了一声低沉而悠长的搏动,仿佛一声叹息。一股温和而庞大的信息流,夹杂着青漓残留的意念,缓缓融入覃沐的识海。那是关于守护者职责的详细传承,关于如何运转寂灭之心维持宇宙生灭平衡的法则,关于这片归墟之地的种种奥秘……
她“看到”了无数条纤细如发丝、贯穿无尽虚空的灰色“脉络”,这些脉络连接着诸天万界,将一个个走向终结的世界、星辰、乃至文明的最后余晖,如同百川归海般,引导至归墟,经由寂灭之心的转化,化为最本源的混沌能量,维持着某种宏大而精密的平衡。她的职责,便是守护这些脉络,确保这个过程不被干扰,不被破坏。
她也“看到”了那些试图觊觎寂灭之心的势力——幽冥道、天机阁,乃至守寂宗内部的激进派……他们并非单纯为了力量,更深层的目的,是妄图掌控“终结”的权柄,逆转生死,或者……加速某个特定世界的寂灭进程,以满足一己私欲。
责任,重于山岳。
覃沐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尽管这里并无空气可言)。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迷茫和脆弱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磐石般的坚定和冰封般的平静。
她缓缓伸出双手,轻轻按在寂灭之心冰冷而充满生命(如果死寂也是一种生命形式)律动的表面。
“以我之血,承汝之志。”她低声吟诵着传承中的古老誓词,“平衡不破,守护不熄。”
“嗡——!”
寂灭之心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共鸣!一道凝练的灰色光柱将覃沐彻底笼罩!她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仿佛要与这颗巨大的心脏融为一体。她的意识无限延伸,顺着那无数条寂灭脉络,感知到了遥远星空中,一个个正在缓缓熄灭的恒星,一片片正在归于虚无的星云,一个个文明最后的挽歌……
她成为了这宏大交响乐中,一个沉默的指挥者。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覃沐已经完全适应了守护者的身份。她如同一个永恒的观察者,注视着无数世界的生灭。她的心,在无尽的寂灭中,渐渐变得如同古井,波澜不惊。
然而,这一天,一股异常的波动,通过一条寂灭脉络,传入了她的感知。
那波动并非来自一个自然走向终结的世界,而是充满了暴戾、混乱和……人为破坏的痕迹!有一股强大的外力,正在强行加速某个低等修真界的寂灭进程!而且,那波动中夹杂的气息,让她感到一丝熟悉——幽冥鬼气!还有一丝……守寂宗激进派功法的痕迹!
是他们!他们贼心不死,竟然选择了一个相对脆弱的世界作为试验场!
覃沐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色。
守护者的职责,是维持自然平衡,而非坐视人为的破坏与屠杀!
她心念一动,意识顺着那条寂灭脉络,迅速锁定了波动传来的源头——一个名为“苍梧界”的修真世界。此刻,苍梧界正被无尽的幽冥鬼雾所笼罩,大地枯萎,生灵涂炭,世界的本源正在被强行抽取!
不能再等了!
覃沐看了一眼身旁庞大而安静的寂灭之心。她无法离开归墟核心,但她的意志和力量,却可以沿着寂灭脉络,投射到需要守护的地方!
她盘膝虚坐,双手结出一个玄奥的印记。庞大的寂灭之力开始在她周身汇聚,并通过那条连接苍梧界的脉络,跨越无尽虚空,传递而去!
……
遥远的苍梧界。
天空被鬼雾染成墨绿,曾经灵气盎然的宗门福地化为焦土。无数修士在幽冥大军的攻势下苦苦支撑,绝望蔓延。
突然,天际尽头,那浓得化不开的鬼雾之中,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灰光。
那灰光起初极其微弱,但眨眼间便膨胀开来,如同在宣纸上滴落的浓墨,迅速晕染了整片天空!一股冰冷、死寂、却带着无上威严的气息,如同天威般降临!
灰色的光芒所过之处,肆虐的幽冥鬼物发出惊恐的尖啸,如同冰雪遇到烈阳,瞬间消融溃散!就连那遮蔽天日的幽冥鬼雾,也被这灰光层层荡涤,迅速变得稀薄!
“那……那是什么?!”苍梧界的幸存者们仰望着天空的异象,震惊得无以复加。
只见那灰光之中,隐隐凝聚成一道模糊的、顶天立地的女子虚影。那虚影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灰色的眼眸,如同亘古不变的深渊,淡漠地俯瞰着这片饱受蹂躏的大地。
虚影抬起手,对着大地某处——幽冥道建立的血祭大阵核心——轻轻一指。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那由无数生灵骸骨垒砌、燃烧着熊熊鬼火的邪恶大阵,连同主持阵法的数名幽冥道金丹长老,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瞬间化为虚无,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做完这一切,灰色虚影缓缓消散,天空恢复了清明,只留下那令人心悸的死寂余韵。
苍梧界,得救了。
幸存的修士们跪倒在地,朝着虚影消失的方向顶礼膜拜,不知是哪位上古大能显圣。
而归墟核心,覃沐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眸中的灰色似乎更加深邃了一分。她感应到苍梧界的危机解除,那股异常的波动已然平息。
这只是开始。她知道,那些野心家绝不会轻易罢手。而她,作为归墟守护者,她的战斗,将以这种跨越时空的方式,在无数个需要她的角落,无声地进行下去。
守护,已成宿命。而她,欣然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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