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星】的咆哮在试验场内久久回荡,那纯白的光束撕裂靶标的瞬间,仿佛也将笼罩在基地上空的绝望阴云撕开了一道缝隙。然而,成功的喜悦还未升起,就被紧随其后的能量反噬彻底浇灭。
顾琛单膝跪地,右手五指因承受了恐怖的后坐力和能量反馈而皮开肉绽,鲜血顺着冰冷的金属枪身滴落,在脚下汇成一小滩刺目的红。他粗重地喘息着,背后的旧伤在这剧烈的冲击下发出尖锐的抗议,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全是能量过载后的尖锐鸣响。
但他没有倒下。他用未受伤的左手死死撑住地面,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强行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投向了不远处的沈清弦。
沈清弦的情况比他更糟。他直接承受了【逐星】发射时最主要的精神反噬,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散架。艾琳娜博士和医护人员立刻围了上去,给他注射稳定剂和营养液。
“我没事……”沈清弦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他推开艾琳娜试图搀扶的手,目光穿过人群,与顾琛投来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有心照不宣的确认,有对彼此状态的担忧,更有一种在极限压力下淬炼出的、超越言语的默契。
“数据记录!”顾琛强忍着眩晕和手上的剧痛,声音嘶哑地低吼。
吴工团队立刻忙碌起来,调取刚才发射的所有数据。光屏上,能量曲线、穿透力数据、结构应力分析……海量的信息飞速滚动。
“能量贯穿效果……超出预期百分之四十!靶标等效装甲……完全穿透!‘星骸’能量衰减曲线符合模型预测,不可复用确认!”吴工的声音带着激动和后怕,“但是……武器核心能量聚焦环出现百分之十五的永久性损伤,下次发射威力会下降,且结构稳定性……存疑。”
一次性的绝世锋芒,代价巨大。
顾琛在周岭的搀扶下缓缓站起,他看了一眼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医护人员立刻上前进行紧急处理。他没有喊痛,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伤不在自己身上。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组异常数据吸引了。
“精神共鸣波形……这是什么?”他盯着光屏上一条与【逐星】能量发射同步出现的、极其微弱的、却与他和沈清弦精神连接频率高度吻合的波动曲线。
沈清弦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也走到了数据屏前。他看着那条曲线,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若有所思。
“是‘星骸’……”他轻声说,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异样,“它不仅仅是能量载体……它在发射瞬间,似乎……放大并共鸣了我们的精神连接。”
这个发现让顾琛瞳孔微缩。放大精神连接?这意味着什么?
“清理场地,修复【逐星】至可再次激发状态,哪怕只有一次。”顾琛压下心中的疑问,迅速下令,“吴工,我要你在十二小时内,拿出最优的修复方案,确保下一次发射,至少保留八成威力。”
“是!”吴工咬牙领命,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他没有选择。
“周岭,带‘断刃’小队进行最终适应性训练,模拟战场环境,重点演练如何诱使红渊露出破绽,并确保在那零点零五秒内,清弦的‘视线’不受干扰。”
“明白!”
命令一条条下达,基地再次高速运转起来,目标明确——在下一次“红渊”可能的活动窗口期,发动决死一击!
顾琛和沈清弦被送回了医疗区进行深度恢复。两人的病房相邻,中间只隔着一道可开启的观察窗。
顾琛手上的伤被仔细清理、缝合,背后的伤口也重新检查上药。他靠在床头,闭目养神,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推演着所有可能的战斗情景,评估着每一个环节的风险。沈清弦传递过来的、那股带着疲惫却依旧平稳的精神波动,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和锚点。
数小时后,沈清弦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传来,带着一丝刚刚恢复的清明:“顾琛。”
“嗯。”顾琛睁开眼。
“关于那个精神共鸣……我有一个猜想。”沈清弦的语气带着探究,“‘星骸’能共鸣我们的连接,或许……它也能作为一种桥梁,在关键时刻,将我的‘计算’和‘引导’,更直接、更高效地……‘注入’你的射击本能。”
顾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不再是简单的精神连接感知和粗略引导,而是更深层次的、近乎“思维同步”的协作!由沈清弦负责那零点零五秒的精准计算和能量微操,而由他,负责承载这股意志,扣动扳机!
这能极大提升射击的精准度和时机把握,但同样,风险也呈指数级上升。两人的意识在那一刻将高度重叠,任何一方的动摇或失误,都可能造成灾难性后果。
“成功率?”顾琛问。
“理论上,比单纯依靠我的远程引导和你的自主判断,高出百分之三十七点五。”沈清弦报出一个精确的数字,“但前提是,我们的精神频率需要在发射瞬间,达到完美同步。这需要……极高的信任和意识开放度。”
意识开放,意味着不设防。将自己最脆弱的精神世界,完全暴露在对方面前。
顾琛几乎没有犹豫。
“可以。”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仿佛只是在同意一个普通的战术建议。
通讯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沈清弦一声极轻的、仿佛松了口气的回应:“……好。”
计划再次升级。弑神之弩,不仅需要锋镝,更需要弦月同辉,意志合一。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没有再交流,各自沉浸在深度恢复和最后的准备中。顾琛一遍遍在脑中模拟着射击的每一个细节,感受着右手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将其转化为更加冷静的判断力。沈清弦则不断调整着自己的精神状态,试图将那份庞大的计算力,锤炼到如臂指使。
约定的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悄然来临。
基地指挥中心,气氛凝重如铁。【逐星】被重新架设在一个经过加固的移动发射平台上,闪烁着修复后略显黯淡的幽光。那枚唯一的“星骸”箭矢,已然就位。
顾琛站在发射位,右手包裹着厚厚的绷带,依旧稳稳地托住了经过调整、更适合他此刻状态握持的【逐星】。他的目光透过瞄准镜,仿佛已经穿越了重重阻碍,锁定了远方那个恐怖的红色身影。
沈清弦坐在他侧后方不远处的一个特制座椅上,头上连接着数条更加精密的导线,与【逐星】的能量核心直接相连。他闭上眼,呼吸平稳悠长,整个人的气息仿佛与基地的主控系统、与那台杀戮兵器融为了一体。
周岭和他的“断刃”小队,已经如同幽灵般,潜入了祭坛外围的预定位置,等待着创造机会的信号。
所有人的希望,都系于这即将射出的一箭。
“猎隼就位。”
“能量通路自检完成。”
“精神连接桥接稳定……”
一道道准备就绪的报告传来。
顾琛深吸一口气,将脸颊轻轻贴在冰冷的枪托上。他能感觉到,一股庞大而精密的意识流,正顺着那无形的桥梁,缓缓流入他的感知。那是沈清弦的“视野”,是他的计算,是他的意志。
他没有抗拒,而是彻底放开了自己的精神防御,任由那股意识与自己的战斗本能交融。
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仿佛拥有了两个大脑,一个属于自己,冷静地掌控着身体和射击的基调;另一个属于沈清弦,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和计算机,为他标注出风速、能量扰动、甚至是红渊肌肉纤维的细微颤动和那幽蓝晶体能量波动的……下一个峰值点!
就是现在!
顾琛的瞳孔收缩到极致,扣在扳机上的食指,感受到了那股来自沈清弦意识的、不容置疑的推动!
没有犹豫,没有思考!
信任,在这一刻超越了本能!
“砰——!”
一声经过特殊消音处理的、沉闷却仿佛敲击在灵魂上的响声,在基地深处炸开!
【逐星】的幽蓝光芒与“星骸”的纯白箭芒再次亮起,但这一次,那光芒中,似乎隐隐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精神力量的璀璨银辉!
箭矢离膛的瞬间,顾琛和沈清弦的身体同时剧震!一股远超上一次的能量反噬和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顺着连接反馈回来!
顾琛只觉得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来的鲜血咽了回去,持枪的右手臂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而沈清弦更是直接喷出一小口鲜血,脸色瞬间金纸,连接着他的仪器警报声疯狂响起!
但他们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主屏幕上,那道跨越了空间、带着两人共同意志的……弑神之箭!
箭矢化作流星,无视了距离,精准地抓住了红渊额心晶体能量波动的那个微不可察的峰值,在它控制出现那零点零五秒延迟的刹那——
狠狠钉入了那幽蓝晶体的正中心!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仿佛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成功了?!
指挥中心内,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下一秒,主屏幕上传来的景象,却让所有人的血液瞬间冻结!
被“星骸”箭矢击中的幽蓝晶体,并没有如预想般爆碎瓦解,而是……蔓延开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纹,从中迸发出一种极其不稳定的、混合了幽蓝与暗红的、如同污血般的诡异光芒!
红渊那庞大的身躯,在这一刻,陷入了彻底的、死一般的静止。
没有咆哮,没有挣扎。
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死寂。
它额心的裂纹深处,那污血般的光芒越来越盛,仿佛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正在破碎的晶体后面……苏醒。
沈清弦猛地睁开眼,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失声喊道:
“不对!那不是控制核心……那是一个……封印?!”
“我们……释放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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