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法恩药草店的后院,仿佛被时光遗忘的角落,依旧沉浸在午后特有的宁静之中。
斑驳的阳光透过老橡树茂密的枝叶,洒下细碎的金色光斑,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空气中混合的草药香气,此刻似乎也带上了一种助人凝神的奇异效力。
艾文和罗兰老师对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石桌光滑的表面映出两人清晰的倒影。
艾文挺直了小身板,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是他正式踏上魔法之路的第一课。
罗兰的目光平和地落在艾文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力量:“艾文,今天,我们将开始学习魔法道路上最为基石,也最为重要的第一课——冥想法。”
他顿了顿,确保艾文的注意力完全集中,才继续解释道:“冥想法,是法师凝聚自身精神力、感知并引导外界魔力的根本。它就像战士打磨身体的呼吸法,是力量的源泉,也是控制的起点。一个强大的法师,必然拥有一个经由冥想锤炼而出的、坚韧而敏锐的精神核心。”
艾文认真地听着,小脑袋用力点了点。“精神的呼吸法……听起来就很厉害!”
“现在,闭上眼睛。”罗兰的声音如同潺潺溪流,引导着艾文,“放松你的身体,不要刻意控制呼吸,让它自然流转。然后,尝试将你的意识,从外界收回来,像沉入水中一样,沉入你自己的……精神之海。去感受那里是否存在某种光亮,某种流动的‘力量’,那就是你的精神力。”
艾文依言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努力放松身体,排除杂念。
得益于他那被封印却本质强大的灵魂,以及天生与元素亲近的特性,几乎在意识沉潜的瞬间,他就模糊地“看”到了!
那并非具体的景象,而是一种感觉。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有无数细微的、如同星尘般的银色光点缓缓漂浮、流动,它们汇聚成一片朦胧的光雾,充满了生机与潜力。
这就是他的精神海,他的精神力本源。
“看到了!真的有光!像很多很多会发光的沙子在水里飘!” 艾文内心一阵激动,为自己的快速入门感到欣喜。
罗兰敏锐地捕捉到艾文气息变得极其平稳悠长,周身似乎萦绕起一层微不可察的精神力场,心中不由暗赞:“果然天赋异禀,入门如此之快。”
然而,当艾文试图按照罗兰接下来的指引,让意识更深入地沉入那片精神光雾,追求一种绝对的、万籁俱寂的宁静时,问题出现了。
他感觉到,在那片精神光雾的下方,或者说与它紧密相连的肉身深处,传来一种隐隐的“躁动”。
那并非疼痛或不适,而是一种源于旺盛气血和潜藏血脉底蕴的、不甘沉寂的“活力”。
仿佛他强健的体魄本身,就是一个独立的小宇宙,拥有着自己的脉搏和呼吸,拒绝被精神完全压制,进入那种近乎虚无的静止状态。
这种“躁动感”像背景噪音一样,干扰着他追求更深层的沉静。
罗兰立刻察觉到了艾文气息的细微变化——那平稳的呼吸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可察的凝滞,眉心也微微蹙起。
他立刻轻声开口,声音如同拂过水面的微风:“艾文,不要对抗它。”
艾文微微一动,意识从深入的状态中稍微拉回了一些。
“感受到你身体里的那种‘活力’了吗?”罗兰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不要试图压制或驱散它。尝试换一种方式——用你的精神力,像一张最轻柔的网,温和地覆盖你的全身。去感知它,包容它,感受气血在你体内流动的韵律,同时,保持你精神核心那一点清明与稳定。让身体的‘动’与精神的‘静’,尝试共存。”
艾文按照指引,小心翼翼地调整。他不再强行追求绝对的静,而是将部分意识分散开,如同触角般感知着体内那股蓬勃的生机与力量,同时牢牢锚定着精神核心的那片光雾。
果然,那种被干扰的烦躁感减轻了不少,虽然离真正的“静”还有距离,但至少找到了一种暂时的平衡。
第一次正式的冥想尝试告一段落,艾文缓缓睁开眼睛,眼底还残留着一丝银色的微光和精神高度集中后的疲惫感。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罗兰:“老师,我……我感觉身体里面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不太安静。”
罗兰看着他,非但没有责备,眼中反而流露出更深厚的兴趣和思索。他温和地笑了笑:“这不怪你,艾文。恰恰相反,这说明了你的特殊。”
他沉吟了一下,似乎在选择合适的词语来让一个五岁的孩子理解复杂的概念。
“我曾经教导过一些和你一样,对元素有不错感应的孩子。” 他没有提及具体是谁,只是用一种讲述常识的语气,“他们在初次学习冥想时,最大的困扰往往是精神力像受惊的小鸟,难以捕捉和凝聚,或者像散乱的丝线,理不出头绪。
他们需要花费很多时间,才能像你刚才那样,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精神海。”
艾文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原来别人是找不到吗?”
“而你,”罗兰的目光再次落在艾文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你的问题恰恰相反。你的精神力天生强大而敏锐,入门对你而言轻而易举。但你同样强大的身体,这远超常人的活力与气血,却成了你追求更深层宁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伙伴,或者说,一个小小的挑战。”
他靠在石凳上,目光投向远处晾晒的草药,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艾文解释:“强大的体魄是恩赐,它让你精力充沛,不易疲惫,未来或许能承载更强的魔力。但在魔法的世界里,尤其是初期的精神修炼中,我们往往追求极致的宁静与精微的控制。过于旺盛的肉身活力,有时会像一艘动力过猛的船,难以在平静的湖面上保持绝对的静止。”
“像动力过猛的船……”艾文似懂非懂,但觉得这个比喻很有趣。
罗兰收回目光,看向艾文,眼神深邃:“或许,传统的、要求绝对静默的冥想法,并不完全适合你。你的道路,可能需要探索一种……嗯,如何在‘动’中保持心神核心的‘静’,或者如何让你的精神与你这副非凡的体魄更好地协同,而非相互制约。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课题。”
艾文听着老师的话,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深意,但他能感觉到老师不是在批评他,而是在为他思考一条特别的路。
这让他心中原本因为无法完全静下来而产生的一点点沮丧,瞬间被好奇和期待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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