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魂源海的光焰尚未平息。沈砚立于青金王座之上,衣袍翻飞,笔锋虚影悬浮在他背后,如一柄凝聚命意的长剑。碑光万丈,直贯天穹。
碑外诸域的碑林在同一刻颤抖。无数沉睡的碑意苏醒,碑文如潮倒卷,远方的命纹山脉纷纷崩裂。碑界之上,一条笔迹状的裂缝横贯九天,延伸至无穷的黑暗。
归命殿内外的书魂纷纷跪伏,陆歧抬头望向那道贯天光柱,声音发颤:
“书魂之座立成……碑外,终于有人执笔为主。”
而碑主伫立于远方虚碑之巅,长发微动,神情如静水。她的目光穿透万层碑影,凝视那道光海中央的人影。
“他成功了。”她喃喃。
但下一刻,她眉心的笔痕骤然跳动,眼中掠过一丝深沉的寒意——那是来自碑界深处的震荡回响。
——命狩司,苏醒。
轰隆——
碑外空间裂开无数暗纹,黑色的风暴自深渊升起,携带着阵阵古老的低语。那低语如同命的哭声,又似无数亡魂在哀唱。
陆歧猛地变色,回首怒吼:“是命狩司!他们察觉了新的书魂之座!”
数以百计的黑影从裂缝中涌出——他们全身被灰黑符文包裹,额心刻着反向的命纹。那是命狩者的印记。每一人都手持残碑之刃,气息冷漠而纯粹,像是被命运雕刻出的死士。
沈砚抬眸,神情平静。
“他们来了。”
他抬起手,青金火焰在掌间旋转成一支长笔,笔锋燃烧,笔尾流光。笔锋划破虚空时,整个空间都发出刺耳的音鸣。
陆歧惊异地望着他:“沈砚,你刚登座,命纹尚未稳固!”
“命,不等人。”沈砚低语。
话音未落,黑暗的命狩军团已席卷而至。虚空塌陷,碑影碎裂,数十柄残碑之刃带着毁灭的命意同时斩下。
沈砚猛然挥笔,一道巨大的青金弧光横贯天穹。那是他第一次以书魂之座的身份动笔——笔锋划过,空间重写,黑暗的命刃尽数崩碎。
青金火焰反卷,点燃半空的命雾。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
“碑外律令,以我之名重书——命狩者,归于墨渊。”
轰!
天穹之上,墨渊开启。无数墨浪从虚空中倾泻而下,仿佛碑界本身在吞噬叛逆的文字。命狩者的身影在墨浪中挣扎,他们的命纹逐一燃烧、崩碎。
而在墨浪的最深处,一道更强大的气息苏醒。那是命狩司的主宰——“狩命执典”。
他踏出虚空的那一刻,天地的光都被压灭。
其形如人,却无面目,胸前镶嵌着半块破碎的命碑。碑上文字模糊,却似乎在不断变换,书写、抹除、重书——循环往复。
陆歧神色一变,低声道:“那是……狩命执典!命狩司的首座裁决者,他能改写他人命轨!”
沈砚的目光冷如霜:“所以,他要改写我的。”
执典伸出手,空气凝固。碑界的所有命纹都开始倒流,连沈砚脚下的光座都被强行撕扯,似乎要将他从“书魂之座”中抹去。
碑主在远处动容,眉心的笔痕绽放金光,低声叱咤:“执典,住手!”
“碑主,你越界了。”那声音低沉,似乎来自时间之外,“碑界只容一命主。他若书命,碑崩。”
沈砚深吸一口气,感觉到全身命纹被逆转的撕痛。青金火焰剧烈闪烁,几乎要被压制下去。
但他忽然轻笑一声,笔锋缓缓抬起。
“碑界只容一命主?那我便写下第二个。”
笔锋一落,青金焰海逆流而上。
他以命血为墨,在虚空写下四个字——
“命不为书。”
那一刻,碑界震动。
执典的命碑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碑文扭曲,命轨震荡。碑主神色一凛,立刻以灵息稳住碑界裂缝。
沈砚周身青焰暴涨,命纹重组,新的命格在体内燃烧。
他看向执典,声音如同天雷:
“我以书魂之座之名,封——命狩!”
青金笔锋再度划落,天穹裂开,执典被笔光贯穿胸口,那半块命碑彻底粉碎,化作无数命灰。
光海静止。
陆歧望着那一幕,喃喃出声:“他……以书之力,改写命狩。”
碑主远望,神情复杂:“碑界,将不再平静。”
而沈砚立于王座,笔锋滴血,目光平静如初。
“碑外之界,从今日起——无命可狩。”
青金焰海散尽,虚空中仍残留着笔锋划裂的余痕,像是天地本身被写入了新的法则。
沈砚的身影静立在空中,笔锋垂落,笔尾残焰在风中轻颤。那一点微光在虚空中燃烧了极久,才被风吹散。
他呼出一口气,胸口的命纹正在以一种极不稳定的节奏跳动。每一次跳动,都似乎牵动着整个碑界的律脉。
“他居然——真的压制了命狩司的执典……”
陆歧望着那片碎裂的碑灰,仍未回神。碑灰随风散尽,像是命运的尘埃。
沈砚缓缓转身,眸光穿透万层碑影,看向那片无光的远空。
“碑主,出来吧。”
那一声轻语,仿佛直接落入了天地的核心。
一道微光缓缓浮现,碑主从虚空中走出,脚步极轻,每一步都引动碑纹震荡。她的长发披散,眉心的笔痕仍闪烁着未熄的金光。
“你不该在此时执笔。”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难掩的叹息。
“碑界的命律是闭环,一旦你以命血重书,循环便会断裂。”
沈砚淡然道:“我知道。”
碑主的眸色微暗,注视着他。
“你是在赌——赌自己不会被碑界抹除?”
沈砚低笑:“我只是在写一篇无人敢写的篇章。”
碑主沉默了很久。
她伸出手,掌心浮出一枚古老的笔印——那是碑界最初的印记,所有命碑之源。
“沈砚,你知道‘命书’是什么吗?”她问。
沈砚略一皱眉。碑主没有等他回答,轻声道:
“命书,不是书写命运的工具。它是碑界对命的束缚,是‘书’强迫万物进入文字的锁。”
“从碑界诞生那一刻起,命不再是流动的线,而被书写为碑文,被我们这些‘笔者’反复抄录、校正、重定。”
沈砚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所以你说的——‘碑界只容一命主’,其实不是天定,而是人为的。”
碑主抬头,目光如寒星。
“不错。那是命书的原律。每一个书魂之座诞生,旧的命律便被抹除——这是碑界自我清洗的机制。执典不过是它的执行者。”
“你打破了这一机制。”
沈砚沉默半晌,抬手望向掌中的笔。笔锋燃起微光,青金与血色交织,形成一种新的色泽。
“碑界的文字若真能书尽命运,那我愿让它见一次新的书法。”
他缓缓道,“命不为书,不是逆天,而是给命一个自己书写的权利。”
碑主凝视着他,那一刻,她的神情复杂得近乎悲凉。
“你若坚持此道,碑界终会反噬。命律的循环会因你崩解。”
沈砚低声一笑:“碑崩了,命或许才能自由。”
碑主轻叹:“你真像他。”
“他?”沈砚神色一动。
碑主抬眸,眼中浮现出一丝遥远的追忆。
“碑界初立之时,曾有一位‘无名笔者’。他写下第一本命书,又亲手将其焚毁。碑界由此陷入混沌。后来——他的名字被命书抹除,连我,也记不起他是谁。”
“而你……体内的笔痕,与他极为相似。”
沈砚的目光骤然深沉。
脑海深处,有一道模糊的幻影闪过——一人立于火中,手握笔锋,向天书写,背后碑山崩塌。
“原来如此。”他低语。
碑主忽然伸出手,一点光芒从指尖射出,化作一枚透明的碑印。
“取此印,你或可临碑底。”她轻声道,“那里埋着真正的命书残页,也是碑界的心脉。你若真要逆写命律,必须在那里执笔。”
沈砚接过碑印,掌心微震。那一刻,他能听见碑界深处的心跳。
咚——咚——
每一次震动,都像是在回应他。
陆歧在远处看着两人,眉头紧皱,终于忍不住开口:
“沈砚,你真要去碑底?那可是……连碑主都不敢久留的地方!”
沈砚回望他,神色平静。
“碑主有她的律,我有我的字。”
话音落下,碑印化作流光,烙入他眉心。沈砚转身,背后青焰化作一对笔羽,缓缓展开。
碑主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叹息。
“你若失败,碑界崩,我等俱灭。”
沈砚回首,露出微笑。
“若成功,碑界将有第二行书。”
青光闪烁,他的身影消失在碑界的深渊之中。
碑界之底。
那是一片无尽的黑暗,碑文倒悬,光焰倒流。
每一块碑石都刻着同样的字:“命定”。
沈砚落地的那一刻,脚下的碑文忽然化作血色的涟漪,音声如咒:
“命由笔定,不可更书。”
沈砚眯起眼,笔锋在手。
“那便试试看。”
青金焰光再次燃起,他抬笔、挥落——
碑界深处,一道新字在黑暗中诞生。
那字非碑界原律,却自成命意。
碑石震动,碑文崩裂,命律开始混乱。
无数倒悬的碑影同时亮起,一股巨大而古老的意志在深渊中睁开眼。
“是谁……在书写我……”
沈砚笔势未停,声音冷如锋:“我,书你。”
碑界开始崩塌。碑主抬头望天,只见整片碑林被一道青金的笔光撕开,笔迹蔓延至无尽天穹,化作新的律脉。
碑主喃喃出声:
“命……归心,碑,始裂。”
光幕尽碎,碑界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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