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废墟的风像是从古代吹来的,卷着灰烬与碎石在荒原上乱舞。沈砚盘膝坐在一块裂开的石碑前,那石碑上刻着一行模糊的古篆,几乎被时间磨平,只剩一个字还隐约可辨——“灵”。
那是他在镇魂塔下的地下层发现的唯一文字。
“灵……骨……”他喃喃着,手指在碑痕上划动,血液顺着破口流下,渗进那一抹古老的刻痕。
碑面突然一颤。
空气中响起一阵细微的嗡鸣,像无数灵魂在同时低吟。沈砚眼前的天地一瞬间塌陷,他仿佛坠入了一片幽冥之境。
那是一段“声音的幻觉”。
——“灵骨经·残篇,载于太虚三百二十七年,修者以骨为灯,血为墨,书魂于体……”
声音破碎、断断续续,但足以让沈砚心头一震。
那并非幻听,而是碑中残留的经文共鸣。
他浑身冷汗直下,心跳如擂。
“灵骨经……是功法的名?还是某种祭仪?”
他试着调动气息去触摸碑中的力量,结果那股气息像是被触怒了一样,猛地反噬回来。
沈砚的掌心被灼出焦痕,疼得他几乎昏厥。可就在他晕眩的瞬间,血液又被碑面吸收,那道古篆忽然亮了。
——血印共鸣。
碑面开始流淌出一道道符文,宛若经脉复苏。
沈砚双目被金红之光照亮,视野中浮现出一卷破碎的经书影像,只有寥寥几句残文:
“以骨为灯,血为墨,抄吾灵文,续吾残经。
经成则灵续,血尽则魂归。”
沈砚喉咙一紧,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那种感觉,不像是第一次看到,而像是某种天生的回忆在被唤醒。
“抄经……以血为墨?”他低声自语。
铜灯被他从怀中取出,灯芯仍燃着微弱的灵焰。
他想起昨夜那抄经仪式的痛楚,心底闪过一丝迟疑。可看着那浮动的经文幻影,他咬牙,将铜灯放在碑前。
——咔。
他划破手腕,让血珠滴入灯中。
灵焰瞬间暴涨,化作一缕红光,在他周身环绕。
碑文中的经影开始自燃,符文化作游丝般的光流,钻入沈砚的皮肤。那感觉既灼热又寒冷,像有千百根细针在骨髓中刻字。
“啊——!”
他的脊骨震动,一节一节地亮起符光。血液在体内逆流,所有经脉都在被改写。
就在此时,虚空中传来低沉的呢喃——
“抄经人……以血为印……经若不成,魂即为祭……”
沈砚睁开眼,瞳中有光闪烁,血从眼角滑落。
他终于明白,那所谓的“灵骨经”不是功法,而是契约。
是用生命去换取“经文残念”延续的方式。
每抄一篇残经,抄经人自身的灵魂就会被一点点消磨。
这是太虚时代修士延续文明的最后手段。
沈砚咬牙,笑了笑。
“原来修炼……从来都不是恩赐,而是代价。”
他看向铜灯,那火焰在跳动,仿佛一双古老的眼睛在注视他。
“你看到了吧……前人留下的血,我会接着抄下去。”
他伸手,一道血线被灵火卷起,凝成新的符印。
那是他在废墟中学到的第一个“印式”——
血骨印。
符印缓缓印入他胸口。灵火钻入心脉,铜灯骤然熄灭,只留下微微的余烬。
一阵狂风吹过,碑面重新沉寂,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沈砚伏在地上,气息微弱,嘴角却挂着笑。
他感受到了——
体内的“灵火”不再是死物,而是在骨髓间流动。
那是修炼的开始。
也是他“以血续经”的第一笔。
夜风吹拂着荒原的灰尘,沈砚的身体像被烈火焚过一般,每一次呼吸都牵动骨骼深处的痛。可他能感觉到,有某种陌生的力量在他体内苏醒。
那是“灵火”的新形态——
不再仅燃于铜灯,而是隐入骨髓,随呼吸而闪烁。
他闭上眼,神识内观,看到自己脊骨处浮现出九枚暗红的光点。它们排列成某种复杂的阵图,像是残缺的星座。
忽然,一枚光点颤动,一道古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灵骨为灯,经以魂载。修者记此,血不可竭,火不可灭。”
沈砚心头一震,暗自记下这些话。
那并不是经文的一部分,而像是一种“遗嘱”——来自那位失落的抄经人。
就在此时,铜灯忽然轻颤。
他睁眼望去,灯芯中残留的火光竟再次燃起,幻化出一道微弱的影像。
那是一位身披灰袍、头戴经卷骨冠的男子。
他双目无神,却端坐于碑前,身后万灵皆跪。
他伸出手,缓缓在虚空书写。
血从他指尖流下,汇成经文,一页页燃起火焰。
火焰化作飞灰,又落入沈砚胸口的符印中。
“是……前代的抄经人?”
沈砚喃喃,声音里带着震颤。
那幻影没有回应,只留下最后一笔。那一笔没有落下,而是凝在空中——
化作一滴血。
血滴坠地,荒原轰然一震。碑文碎裂,一枚“灵骨残片”从地下浮起。
上面铭刻着四个古篆:太虚·残篇。
沈砚伸手去触,血印再次闪动。
残片融入他掌心,与血脉合一。
那一刻,他的意识陷入光与影的海洋。
无数断裂的经文在脑海中闪烁,混乱、破碎,却暗藏规律。
他看到古代修士们在血海中抄经、在火山中铭魂,听见他们的咒文,感受到那些为延续“道”而自焚的灵魂。
这一切如潮水般灌入他识海。
他痛得几乎咬碎舌尖,但还是强行撑着。
终于,所有影像归于一线光,那光汇聚成一句话:
“修此经者,须记:
灵骨九重,血印三层。
血尽之处,即为经成。”
——灵骨经·修法之源。
沈砚从幻境中猛地醒来,全身被血汗浸透。
他缓缓抬头,发现铜灯中有一缕幽火跃动,不再是原来的红,而是带着一丝淡青。
灵火——觉性了。
“看来我成功了。”他喃喃,声音沙哑。
他伸手,灵火顺着指尖漂浮。那火光在夜中明暗不定,隐约形成文字:
“抄经人·沈砚,血印已成。”
他的名字,第一次被天地记下。
这不是荣耀,而是一种“登记”——意味着他已被纳入某种古老契约中。
荒原的深处,一阵细微的能量波动传来。
沈砚猛地抬头,看见远处的天边,数道银光划过夜空,像是流星,却带着诡异的轨迹。
那是圣院的“追魂梭”。
专门搜寻灵火异动的监察器具。
“他们来了……”
沈砚收起铜灯,灵火隐入骨髓,迅速退入山体裂缝。
他知道自己暴露了。血印觉醒时产生的灵气震荡,被圣院探测到了。
裂缝中阴暗潮湿,残破的符文石壁仍闪着微光。
沈砚倚在石壁上,调息平复气息。灵火在体内缓缓流转,他能感觉到它在修复身体的创伤,同时也在“吞噬”他的一部分灵魂。
——这是代价。
他轻叹,嘴角却依旧带笑。
“代价,总比虚度一生强。”
他抬头望向洞顶,一道微弱的光线正透进来,照亮他额间的血印。那印记似乎有了生命,隐隐闪动。
铜灯在怀中轻轻震动,仿佛在回应。
沈砚低声道:“放心,我还活着。只要我没死,这条经……就不会断。”
外头传来一声轰鸣,圣院的追魂梭已经落地。
空气中弥漫着灵能探测的波纹。
沈砚咬紧牙关,从裂缝另一侧钻出,背着风沙向更远的废墟奔去。
夜色中,他的身影逐渐融入荒原,像一道燃尽的火线,带着古老文明的余焰,延伸向未知的黑暗。
在他身后,那块“灵骨碑”再次震动,碑上残留的经文忽然自行燃烧——
火焰在风中组成一行古字:
“第二位抄经人,已启血印。”
碑光一闪,彻底沉寂。
——太虚的残篇,重新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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