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营地中央燃起几堆篝火。
木念蹲在火边，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她画的是坝基草图，旁边还标了几个只有她自己懂符号。
龙湖的轮椅停在她身侧稍后位置。
木念用树枝点在草图峡谷入口的位置，出声：
“北狄游骑三十里。杨树屯那边没险可守，他们杀过来用不了一个时辰。”
龙湖“嗯”了一声。
“怕了？”木念问。
“人之常情。”龙湖声音平稳，“也好过故作镇定。”
木念这才抬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对上几个慌忙躲闪眼神。
栓柱和黑子安排好警戒和妇孺躲避的事，就小跑着过来。
“念姐，都按你说的安排。能动弹男人都发了家伙，妇孺和孩子都退到后面那截刚垒好水泥墙后面。”栓柱喘着气汇报。
黑子补充道：“咱们自己的人还好，就是萧家来那些，有几个腿肚子都在抖。”
木念出声：
“抖就抖，不影响干活就行。栓柱，你带咱们的人守东面，那边坝基最高，弓箭手都安排上去。
黑子，你盯紧西面，那边墙矮，多备些滚石檑木。”
她顿了顿，看向那些惴惴不安的劳力，声音提高了几分，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
“都听好了，北狄人是骑马来的，咱们这地方窄，还有刚弄好水泥墙挡着，他们马冲不起来。
只要咱们自己别乱，守在这儿比在外面野地里乱跑安全十倍。”
木念不再多言，走到堆放物资的地方，检查那些初步凝固水泥墙体。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粗糙的水泥表面，闭上眼睛。
意识再次沉入地下。
这一次，她没去引动那深潭般的龙骨之力，只是将一丝微不可察灵泉水气息，缓缓注入脚下土地，再蔓延至那些新筑水泥墙体。
她能“看”到，水泥内部的结构在灵泉水气息滋养下，正以远超平常速度变得致密、坚硬。这种程度消耗对她来说轻松许多。
做完这些，她额头连汗都没出。
龙湖操控轮椅来到她身边，低声道：“你在加固它们。”
木念睁开眼，也不否认：“让它们硬得快一点，总没坏处。”
突然，趴在龙湖脚边大黑喉咙发出威胁的低吼。
“来了。”龙湖道。
木念握住了腰间的短刀柄。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准备。”栓柱吼了一声。
营地里男人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铁镐、锄头和削尖木棍，什么都有。
马蹄声在营地外不远处停了下来。
黑暗中，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人马轮廓，数量不少。
短暂寂静后，一声怪异的呼哨划破夜空。
“杀。”北狄人发出了进攻的嚎叫。
“放箭。”黑子喊。
箭矢从墙后射出，大部分都被北狄骑兵用皮盾挡开和少部分射中了马匹。
眼看骑兵就要冲到墙下。
就在这时，冲在最前面的几匹马发出惊恐嘶鸣，前蹄一软，栽倒在地，马背上骑士猝不及防，被狠狠甩飞出去。
后面收势不及的骑兵接连撞上，顿时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是陷马坑。
木念提前让黑子带人在墙外挖了不少浅坑，里面插着削尖的树枝，上面只用草席浮土掩盖。黑夜之中，冲锋骑兵根本看不清脚下。
第一波攻势受挫，北狄人的嚎叫带上了怒气。
后续的骑兵绕开摔倒同伙，继续冲向墙体。有人开始抛出套索，试图勾住墙头攀爬。
“砸！”黑子下令。
墙后的男人们奋力抬起准备好石块、临时砍伐粗木段，朝着墙下狠狠砸去。惨叫声和咒骂声响成一片。
一个彪悍的北狄骑兵，顶着砸下石块，借着马势一跃，半个人扒上了墙头，挥刀就砍翻一个正在扔石头劳力。
缺口眼看就要被打开。
嗖！
一支弩箭从营地中央疾射而出，没入那骑兵的咽喉。
龙湖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造型精巧的手弩。
北狄人见强攻受阻，开始改变策略。
一部分人下马，以马匹为掩体，朝着墙内放箭。箭矢嗖嗖地飞进来，虽准头不行，但还是造成了伤亡，有个妇人肩膀中箭，发出凄厉的哭喊。
“顶住，别露头。”栓柱大喊，他那边也遭到了箭矢压制。
木念皱眉，这样被动挨打不是办法。她目光扫过营地，目光落在那些已搅拌好、还没来得及使用的湿水泥上。
一个念头闪过。
她快步冲过去，对着几个躲在物资后面发抖的妇孺喊：“过来帮忙，用木盆装这些泥浆，搬到墙边去。”
妇人们愣住，不明所以。
“快去。”木念厉声喝道。
她的镇定和强势感染了她们。几个胆子稍大妇人连忙爬起来，用木盆舀起粘稠水泥浆，跌跌撞撞地搬到西面墙根下。
“黑子，让他们泼下去，泼那些想爬墙的。”木念大喊。
黑子虽不明白这泥浆有什么用，但对木念的话深信不疑。招呼手下接过木盆，看准了墙下试图攀爬北狄兵，兜头盖脸就泼下去。
粘稠、厚重水泥浆劈头盖脸浇下，那几个北狄兵顿时懵了。眼睛被糊住，呼吸不畅，更重要的是，动作变得迟滞笨重。
“这是什么鬼东西！”北狄兵大叫。
“有用，继续泼。”黑子大喜过望。
更多的水泥被泼洒下去，墙下多了一片泥泞的沼泽，让北狄步兵寸步难行。
北狄人的弓箭也开始集中射向搬运水泥妇人。一个妇人小腿中箭，惨叫一声摔倒，木盆里水泥洒了一地。
木念亲自冲到水泥堆旁，舀起一盆，冲到墙边，看准一个挥舞弯刀的小头目，奋力泼出。
那家伙被浇了个正着，嗷嗷叫着后退。
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营地边缘，一个萧家带来的劳力，缩到阴影角落，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骨制哨子，放在嘴边，用力吹响。
片刻之后，营地东面，靠近峡谷河道的那一侧，黑暗中窜出十几条黑影，动作迅捷，趁着栓柱等人被正面战事吸引，直扑营地内部。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那几袋最为珍贵、所剩不多水泥，以及坐在轮椅上龙湖。
“小心东面。”龙湖出声。
但已晚了点。两条黑影如同鬼魅般扑近，手中弯刀闪着寒光，一左一右斩向龙湖，招式狠辣，配合默契，显然是要一击必杀。
木念此刻还在西面墙边，救援不及。
就在刀光即将触及龙湖脖颈瞬间，他搭在轮椅扶手上的右手动了。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叮！叮！
两声极其轻微、几乎被战场噪音掩盖的金铁交鸣声。
那两名刺客只觉得手腕剧痛，弯刀差点脱手。他们骇然看去，只见龙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细长的软件。
龙湖不等刺客反应，软件如毒蛇吐信，闪电般刺出，点在两人手腕穴道上。
“啊！”两人惨哼一声，弯刀终于落地。
龙湖剑势不停，软件一抖，化作两道寒光，直刺对方咽喉。
噗嗤！两名刺客捂着脖子。
另外几个冲向水泥袋的黑影也被栓柱带人及时拦住，厮杀在一起。
木念冲回龙湖身边，出声：
“你……”
“先解决麻烦。”龙湖打断她，目光扫向东面其他潜入者。
木念压下心中惊涛，点头，转身加入战团。
她身手不如龙湖诡谲精妙，但动作干脆利落，专攻要害，配合着栓柱等人，很快将剩下的几名潜入者杀和擒。
那个吹响骨哨的劳力见事败，扭头就想往黑暗里钻。
“抓住他。”木念厉喝。
黑子早就盯着这可疑的家伙，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其扑倒在地，反剪双手捆了个结实。
正面进攻的西面北狄人，见潜入小队失败，丢下二十多具尸体和伤员，唿哨一声，退走了。
危机暂时解除。
木念走到龙湖身边，看着他缓缓将软件收回轮椅扶手的隐蔽剑鞘中。
“你没事吧？”她问。
龙湖摇头，抬眼看向被黑子押过来的那个内鬼，又看了看地上两名刺客尸体，最后目光落在木念脸上。
“看来，有人不想我们把这坝修成。”他声音低沉，“也不想我活着。”
木念顺着龙湖目光，看向那两具刺客尸体。他们穿着普通北狄兵衣服，但使用的武器和身手，绝非寻常游骑。
还有那个能驱使北狄探马、派出精锐死士的幕后之人。
木念踢了踢脚边一个摔碎的木盆，里面残留的水泥已开始发硬，出声：
“那就看看，到底谁先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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