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那点火光,忽明忽暗,咬在屁股后面。
队伍彻底乱了套,也顾不上什么脚步轻重,逃命要紧。
伤兵咬着牙往前挪,难民们连滚带爬,孩子憋着哭,大人喘着粗气。
林子密,路又窄,好几次有人差点摔下山沟。
顾长渊脸黑得像锅底,一边催着队伍快走,一边不断回头望。他知道,追兵不远了。
木念膝盖疼得钻心,刚才磕那一下不轻。她没吭声,一手紧紧拽着妹妹木柔,另一只手使劲撑着母亲柳氏。
柳氏身子弱,这一通折腾,脸白得像纸,全靠女儿撑着才没倒下。
“阿姐……我、我害怕……”木柔带着哭腔,小手冰凉。
“别回头,看脚下。”木念声音压得很低,异常镇定,“跟着我,没事。”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妹妹,不如说是说给旁边那些竖着耳朵听的难民听。她得稳住这点刚刚聚起来的人心。
秦奎和另一个兵士重新抬稳了担架,这次走得更加小心。
龙溟嘴角那缕黑血刺眼得很,老军医跟在旁边,不停用袖子给他擦,眉头拧成了疙瘩。
“得尽快找个地方停下,龙帅这伤再颠簸下去,怕是……”老军医的话没说完,但谁都懂。
顾长渊何尝不想停?
他猛地劈开前面一丛挡路的荆棘,哑着嗓子吼:“都快点儿,前面有个山神庙,到了那儿就能喘口气。”
山神庙?这话让绝望的队伍又生出了点力气。
又拼着命往前赶了一炷香的功夫,山路一转,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稍微平坦点的山坳里,孤零零立着个破败院子,黑瓦黄墙,歪歪斜斜山门掉了一半,里头大殿的黑影看着倒是还算完整。
就是这儿了。
人们蜂拥而入,也顾不上脏乱,进了院子就瘫坐一地,只剩下大口喘气的份儿。
顾长渊立刻指挥还能动的兵士,大叫:“快,检查一下四周,把门堵上。”
他又看向秦奎,出声:“把龙帅抬进大殿,小心点儿。”
木念先把母亲和妹妹安顿在院角一个稍微避风的地方,立刻起身打量这个落脚点。
庙是真破,窗户都没几扇完整的,屋顶估计也漏雨。围墙还算完整,只有正门一个入口,地势又高,易守难攻。
暂时躲一躲,这届确实是个好地方。
木念没闲着,快步走到大殿门口。
秦奎他们已把龙溟小心翼翼放在铺了层干草的地上。老军医正解开龙溟的衣襟,查看伤势。
兵士点起一个小小的火折子,谨慎地用身体挡住光。
火光下,龙溟胸口那处包扎又渗出血来,颜色发暗。他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不好……”老军医声音发颤,“内里出血更厉害了,这……这荒山野岭的,缺医少药,可怎么是好。”
顾长渊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灰尘簌簌落下。他恨这种无力感。
木念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龙溟的伤口,又伸手探了探他额头,滚烫。
她沉吟片刻,抬头对老军医说:
“老先生,您先想办法给他降降温,伤口重新清理包扎,尽量止血。我去看看能不能找点有用的草药。”
老军医只当是安慰话,这黑灯瞎火,上哪儿找对症的草药?但还是感激地点点头。
木念起身,走出大殿。院子里,难民们惊魂未定,或坐或躺,没人说话,只有压抑的抽泣和喘息声。
那个干瘦老头和之前嘀咕的几个人凑在一起,眼神鬼祟地往大殿方向瞟。
木念心里冷笑,面上不显。她走到院墙边,假装查看墙外的情形,实则意念微动,精神力探入空间。
她灵泉空间里,确实存着一些常用的止血、消炎、退热药材,都是路上顺手采集种下或之前准备的。
现在众目睽睽,木念不能凭空变出来。得有个由头。
木念目光扫过院子,落在墙角一丛半枯的野草上。那是……白茅根?
虽季节不对,样子干瘪,但勉强能认出来。白茅根有点清热止血的功效,聊胜于无。
木念走过去,蹲下身,假装费力地挖掘那点可怜的根茎。
同时,她悄悄从空间里转移出几株品相更好、功效更强的三七叶和黄芩根,混在挖出的白茅根里。
“阿姐,你在找什么?”木柔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小声问。
“找点草根,看看能不能帮到里面那位。”木念边说边把混好草药拢在一起,站起身,“小柔,帮阿姐找个破瓦罐来,烧点水。”
木柔听话地去了。
这时,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憨厚农夫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个豁口的瓦盆,里面有点清水。
憨厚农夫出声:
“木……木姑娘,俺刚才在殿后面檐下的缸里勺了点雨水,干净的,你先用。”
木念看了他一眼,农夫眼神淳朴,带着点讨好。
她点点头:“多谢。”
木念拿着草药和瓦盆,走到大殿角落一个背人的地方。
她把木柔找来的瓦罐洗干净,再把清洗好的草药放入装有灵泉水的瓦罐中,点火加热煮沸腾。
药水煎好,散发出淡淡的苦涩味。
木念把药汁滤出来,端给老军医。
“老先生,找到点白茅根,还有些别的草根,我看着像能清热止血的,您看看能不能用?”她语气谦逊。
老军医接过瓦罐,闻了闻,又看了看药渣,有些惊讶道:
“咦?这……这是三七?还有黄芩?这荒山野岭的,木姑娘你好眼力?虽然年份浅,但正对症。太好了!”
他顾不上多想,赶紧给龙溟灌服下去。
木念退到一边,暗暗松了口气。有灵泉水和这些草药双管齐下,龙溟的命应该暂时能吊住。
这一幕,落在院子里几个一直留意她的人眼里,意味又不同了。
这侯府小姐,临危不乱,还认得草药?莫非真有点本事?
那个干瘦老头浑浊眼睛里,算计的光芒闪了闪。
顾长渊安排好了哨位,走过来低声对木念说:
“木姑娘,多谢。今晚恐怕不太平,你和伯母、妹妹就在大殿角落里休息,相对安全些。”
木念点头:“顾将军放心,我们不会添乱。”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追兵的火光,好像没再靠近?”
顾长渊面色凝重道:
“嗯,可能被我们路上弄的障眼法骗过去了,也可能在等天亮。不能大意。”
正在这时,负责在墙头望哨的兵士低呼:“将军!有情况。”
所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
顾长渊一个箭步窜到墙边,借着缝隙往外看。
只见山下不远处,那些原本分散的火光,开始聚拢,然后朝着另一个方向移动了。
“他们……他们往东边去了?”兵士疑惑道。
东边?那不是他们来的方向,也不是深山方向,而是一条岔路。
“难道真被误导了?”秦奎有些不敢相信。
顾长渊不敢放松,出声:“也许是分兵搜索。全体戒备,不许生火,不许出声。”
危机暂时解除,但气氛更加压抑。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木念回到母亲和妹妹身边,靠着墙壁坐下。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手臂和膝盖的疼痛也更加清晰。
她的脑子异常清醒。
追兵真的那么容易就被骗过去了?那个憨厚农夫,送水是巧合吗?还有干瘦老头那伙人,贼心不死。
木念闭上眼睛,看似休息,实则耳听八方。
夜深了,山风刮过破庙,发出呜呜的响声。
累极的难民们渐渐撑不住,东倒西歪地睡去,鼾声四起。
木念睁开了眼睛。
她听到一阵极其轻微、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是风声,是有人在地上小心地爬行。
声音来自大殿另一侧的角落,靠近那个干瘦老头休息地方。
木念屏住呼吸,悄悄挪动身体,透过殿内杂物的缝隙看去。
月光透过破窗,照进一点微光。
只见那干瘦老头没睡,他正和另外两个人影凑在一起,三人手里在传递什么东西?隐约是一块深色的布料?
老头压低嗓子,气音几乎听不见:“塞到神像底下,等天亮了,他们搜过来,就是证据……”
木念的心一沉。
他们想栽赃,那布料,很可能是龙溟或者顾长渊他们身上的东西。
只要天亮后追兵搜庙找到,就能坐实他们藏匿在此。
好毒的心思,内部果然出了蛀虫。
木念正要想办法通知顾长渊,突然,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极轻脚步声。
是那个憨厚农夫。他起夜?可他走的方向,不是殿外,而是悄悄绕向了庙后那个破败的墙角。
他去那里干什么?
木念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这破庙之内,暗流涌动,比山外追兵恐怕更加凶险。
她必须立刻做出决断,是先阻止老头的栽赃,还是跟去看看农夫搞什么鬼?
此刻,躺在干草堆上的龙溟,手指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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