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馊水泼溅在干草上的“哗啦”声,和婆子尖利刻薄的“替嫁”、“冲喜”、“痨病鬼”几个词,如同引信被点燃,瞬间引爆了苏晚晴脑海中那些混乱堆积、尚未完全消化的记忆碎片。
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加凶猛!
眼前发黑,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
但这一次,不再是模糊不清的影像和声音。
它们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具体,带着原主残留的冰冷绝望和刻骨屈辱,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疯狂地、强制性地灌入她属于“苏晚晴”的现代意识里。
【生母秦氏,一个眉眼温婉却总是带着愁绪的妇人影像闪过。生产时血崩而亡,只留下一个瘦弱的女儿。从此,“克死生母”成了她甩不掉的烙印。丞相苏正德,那个威严冷漠的父亲,在她模糊的记忆里,从未正眼看过她,眼神里只有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仿佛她是府里一件碍眼的摆设,一个提醒他不光彩过去的污点。】
【嫡母王氏,那张保养得宜却总透着刻薄的脸。她端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拨着茶碗盖,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蛇信:“下贱胚子生的,果然上不得台面。罚她去小佛堂跪着,抄不完《女戒》,不准起来。” 只因为嫡姐苏玉瑶“不小心”摔碎了一只她根本不喜欢的玉镯,而当时,苏晚晴恰好路过。】
【寒冬腊月,小佛堂冰冷刺骨,青石板的地面寒气透骨。小小的身体跪得麻木僵硬,手指冻得通红发紫,几乎握不住笔。抄写的纸张被风吹落,飘到炭盆边缘,瞬间被燎焦了一角。被守门的婆子发现,换来一顿劈头盖脸的斥骂和更长时间的罚跪。】
【嫡姐苏玉瑶,那张明艳张扬的脸上总是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她会“不小心”撞翻苏晚晴好不容易得来的、已经冷掉的饭菜,会“失手”扯坏她仅有的一件体面些的旧衣,然后掩着嘴,咯咯笑着道歉:“哎呀,妹妹莫怪,姐姐不是故意的呢。” 那笑声,像淬了毒的银针,扎得人遍体生寒。】
【还有府里那些捧高踩低的下人。克扣份例是常事,送来的饭菜永远是残羹冷炙,冬日里的炭火永远不足,连浆洗衣服的粗使丫鬟都能对她翻个白眼,啐上一口“晦气”。】
一幕幕,一桩桩,清晰得如同高清电影,带着原主残留的冰冷、恐惧、屈辱和深入骨髓的绝望,狠狠地砸在苏晚晴的心上。
这哪里是丞相府的庶女?
这分明是连最低等下人都不如的、被圈养在华丽牢笼里供人肆意践踏的出气筒!
最后,所有的画面定格在一场对话上。
地点是王氏那间布置得富丽堂皇、熏着暖香的正屋。
【王氏斜倚在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上,指尖捻着一枚莹润的玉扳指,慢悠悠地开口:“宫里透出消息,圣上有意给逍遥侯府那位世子指婚。人选嘛……”她拖长了调子,目光扫过坐在下首、正对着菱花镜摆弄一支赤金步摇的苏玉瑶。】
【苏玉瑶动作一顿,猛地抬头,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声音又尖又急:“娘!我不嫁!谁不知道那萧珩是个痨病鬼!活不过今年冬天了!女儿大好年华,怎么能去给他冲喜守寡?!” 她一把丢开步摇,扑到王氏腿边,带着哭腔,“女儿死也不嫁!”】
【王氏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但看着自己娇宠长大的女儿,终究软了口气,轻轻拍着她的背:“瑶儿莫急,娘怎舍得让你跳那个火坑?” 她浑浊的眼珠一转,目光像是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投向门外隐约可见的、那个正在廊下安静清扫落叶的瘦弱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刻薄的弧度:“不是还有个‘妹妹’么?她生母身份低贱,能替姐出嫁,攀上侯府的门楣,就算是死了,也算是风光大葬,给她那短命娘挣了份体面!”】
【“替嫁”二字,如同最后的丧钟,在记忆碎片中轰然敲响!】
替嫁!
冲喜!
痨病鬼世子!
活不过今年!
风光大葬?!
“嗬……” 苏晚晴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气音。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愤怒如同火山岩浆,瞬间冲垮了原本的绝望和茫然,在她胸腔里猛烈地翻腾、咆哮!
穿越!
她苏晚晴,一个二十一世纪努力挣扎、刚刚摸到“家”的门槛、对未来还抱着一丝渺茫希望的孤女,被一场该死的车祸扔到了这个见鬼的古代!
这已经够倒霉、够悲催、够喝一壶的了!
结果开局不是公主王妃,不是大家闺秀,甚至连个普通农家女都不是!
她成了爹不疼娘不爱、活得连狗都不如的丞相府庶女!
这还不够地狱吗?!
现在居然告诉她,她马上就要被推出去,替那个骄纵恶毒的嫡姐,嫁给一个据说快咽气的痨病鬼世子冲喜?!冲完喜,直接无缝衔接当寡妇?!
这算什么?买一送一的地狱体验套餐?开局即寡妇预备役?!
“噗嗤……”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浓浓自嘲和极度荒谬感的冷笑,终于从苏晚晴干裂渗血的唇边溢了出来。
这笑声在死寂、冰冷、散发着恶臭的柴房里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
门口那婆子正准备转身离开,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
她猛地回头,三角眼里满是惊疑不定和嫌恶,像是见了鬼:“晦气东西!你笑什么?疯了不成?!”
苏晚晴没理她。
她艰难地撑着冰冷坚硬的地面,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
膝盖传来针扎般的刺痛,那是长时间罚跪留下的后遗症。
身体虚软得厉害,眼前又是一阵阵发黑。
不行!
不能坐以待毙!
她不是原来那个逆来顺受、任人宰割的苏晚晴!
让她去跳这个必死的火坑?门都没有!
“我要见…父亲!” 苏晚晴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扯,每一个字都带着喉咙撕裂的痛楚,但语气却异常清晰、坚定。
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微乎其微的突破口。
那个便宜爹苏正德!
虽然记忆中他对这个女儿冷漠至极,但好歹是丞相!
是这具身体的生父!
事关丞相府和逍遥侯府的联姻,他总该有点态度吧?
哪怕只是为了他自己的脸面?
婆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三角眼一翻,刻薄地嗤笑出声:“见老爷?就凭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夫人说了,让你老实待着,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再不安分,仔细你的皮!”
她啐了一口,扭着肥硕的腰身,骂骂咧咧地转身就走,还“砰”地一声带上了那两扇破门,留下更加浓重的黑暗和冰冷。
柴房里再次只剩下苏晚晴一人。她靠着冰冷的土坯墙,急促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像刀子一样刮着。
绝望吗?有一点。
愤怒吗?汹涌澎湃!
但比绝望和愤怒更强烈的,是一股被彻底激起的、属于现代苏晚晴的倔强和求生欲!
不能放弃!
必须自救!
她咬着牙,一点一点地挪动灌了铅似的双腿,忍受着全身的酸痛和膝盖的刺痛,像一株被狂风摧折却又不肯彻底倒伏的野草,顽强地朝着那两扇紧闭的破木门“蹭”过去。
每挪一步,都耗尽了力气,冷汗涔涔而下,浸透了单薄破旧的里衣,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出去!找到苏正德!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撕开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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