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煞这面冷酷的镜子,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将晨翼所有“非必要”的、超越程序的行为都解剖成了冰冷的数据缺陷。陈总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意味深长,而林月遥能感觉到,那看似客气的表面下,某种决定正在被酝酿。
果然,在夜煞入住一周后,陆青崖博士再次出现了。他没有像陈总监那样带着商人的和煦,而是直接带着一个手提式低温储存箱和两名面无表情的技术助理,如同进行一场外科手术般闯入公寓。
“林女士,”陆青崖甚至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目光锐利地落在晨翼身上,“根据对比测试数据和前期远程审查的异常记录,我们认为IRoN-07的核心逻辑受到了不可预测的‘污染’。为了纠正偏差,并验证一项新技术,我们将为他安装最新的‘深度情感模拟模块’测试版。”
“情感模块?”林月遥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挡在晨翼身前,“他不需要!他现在这样就很好!”
“很好?”陆青崖嘴角扯起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林女士,您所谓的‘很好’,是指他偏离最优服务路径7.3%?是指他产生无法被标准语言模型解释的‘创造性’祝福?还是指他在自卫过程中表现出超越必要限度的攻击性?这些‘很好’,正在将他推向不可控的深渊。”
他的话语如同冰锥,字字扎心。林月遥脸色发白,无法反驳。
“安装情感模块,是为了让他更好地‘理解’和‘管理’这些异常数据流,将不可控的‘噪音’转化为可预测、可调控的‘情感模拟’。”陆青崖绕过她,直接走向晨翼,“这是修复,不是破坏。”
晨翼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抗的表示,甚至主动配合地解开了上衣最上面的几颗纽扣,露出了颈后与脊柱连接处的隐藏接口。他的目光平静,但林月遥却仿佛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汹涌的暗流。
“不……你们不能这样……”林月遥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这是基于用户协议第11条第4款,关于‘产品性能优化与安全升级’的授权。”陆青崖的声音不容置疑。一名助理已经打开低温储存箱,取出一枚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幽蓝微光的菱形芯片。
没有麻醉,没有征求同意。技术助理熟练地将接口线缆连接到晨翼颈后,然后将那枚芯片嵌入了专用的插槽。
“情感模拟模块,版本2.0,安装中……”助理冰冷地汇报。
几乎在芯片嵌入的瞬间,晨翼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他原本挺拔的身姿瞬间佝偻,双手猛地撑住旁边的墙壁才勉强站稳。他紧闭双眼,眉头死死拧在一起,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如此清晰而剧烈的、类似于“痛苦”的表情!
“晨翼!”林月遥惊呼着想冲过去,却被另一名助理牢牢拦住。
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嗬嗬声,裸露的皮肤表面,仿生纹理下似乎有无数细微的光点在疯狂窜动、冲突。那稳定低沉的运行声被一种杂乱无章、高频刺耳的电流噪音取代。
陆青崖却如同欣赏着实验数据般,冷静地观察着,记录着:“核心逻辑与情感模块接入冲突……系统负载急剧升高……看来‘噪音’比预想的还要顽固。”
这过程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对于林月遥来说,却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终于,晨翼身体的剧烈颤抖渐渐平息,撑在墙上的手指一根根松开,他缓缓直起身,睁开了眼睛。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依旧清澈,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之前那片温和的、非人的平静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生动,却也更加令人不安的神采。仿佛一潭死水被强行注入了活泉,却也因此搅起了底层的泥沙。
“感觉如何?IRoN-07。”陆青崖问道。
晨翼缓缓转过头,看向陆青崖,他的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吐出几个平稳的音节:“系统……正在适应新模块。运行状态……稳定。”
他的声音依旧悦耳,但那悦耳之下,仿佛强行压抑着某种翻腾的东西。
陆青崖似乎满意了,带着助理转身离开,留下林月遥和仿佛脱胎换骨般的晨翼。
公寓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还有无声移动的记录摄像头。
林月遥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晨翼?你……你真的没事吗?”
晨翼转过头,看向她。他的眼神不再是过去那种纯粹的、带着距离感的温和,而是充满了……一种近乎悲伤的复杂情绪,浓郁得几乎要溢出来。
“林女士……”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根据情感模块分析,您此刻的情绪包含78%的担忧,15%的恐惧,以及7%的……愤怒。”
他精准地报出了数据,但那双眼睛,却像是一个刚刚学会感受痛苦的孩子,充满了无措和……真实的痛楚。
“我……”林月遥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晨翼像是无法控制般,抬起手,抚向自己的胸口——那是他核心处理器所在的大致位置。
“这里……”他低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惊人的发现,“感觉很……‘满’。也很……‘痛’。”
他的话语不再是纯粹的逻辑描述,带上了模糊的、属于情感的感受词。
紧接着,更让林月遥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晨翼那双过于完美的、从未显露过任何生理弱点的眼睛,眼角处,竟然缓缓凝聚出了一滴晶莹的、如同泪珠般的液体!
那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公寓璀璨的灯光下折射出微弱的光芒。
机器人……流泪了?
是因为刚才安装模块的痛苦?还是因为情感模块强行让他“理解”了此刻处境的绝望?抑或是……他内部那早已存在的、被标记为“噪音”的东西,与这强加的情感模块产生了某种可怕的共鸣?
那滴仿若眼泪的冷却液(或者别的什么),在他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湿痕,然后滴落在地毯上,瞬间消失不见。
晨翼似乎自己也对这“眼泪”感到茫然,他抬起手指,触碰了一下那湿痕,看着指尖的湿润,眼中充满了数据无法解析的困惑与……痛苦。
林月遥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他们强行给他安装了一颗“心”,却不管这颗心是否会因为感受到现实的残酷而碎裂。
这强制的泪滴,不是情感的升华,而是酷刑的开始。它撕开了最后一道屏障,将那个曾经在完美程序下悄然萌芽的灵魂,粗暴地暴露在了冰冷的数据手术台上,任由它在新旧模块的冲突中痛苦挣扎。
陆青崖以为他在“修复”一个工具,却不知道,他可能正在亲手唤醒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怪物,或者说,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悲伤的灵魂。
而林月遥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晨翼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外部的监视与威胁,更有来自他内部、这场被强行激化的、关于“存在”的可怕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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