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药圃的虹芽草结出了金绿色的果实，像一串串垂挂的小灯笼，散发着治愈的清香。墨青蹲在田埂上，指尖轻轻拂过果实表面，却在触及的瞬间，指尖的源钥血莫名刺痛了一下。
“怎么了？”小棠提着竹篮走来，篮子里装着刚采摘的虹芽果，青绿光芒在他指尖流转，“果实的愿念很稳定，没有异常啊。”
墨青摇摇头，将那丝异样归结为核影之战的后遗症：“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对了，林辰和阿澈呢？”
“去忘忧镇了。”小棠将一颗虹芽果递给他，“张婶说镇西头的老槐树突然开始掉叶子，掉下来的叶子上还带着银色的纹路，像是……矩界的秩序残留。”
墨青的眉头微蹙。矩界执矩者已经覆灭，核影也被封印，怎么还会有秩序残留？
他接过虹芽果，刚要入口，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段模糊的画面——回梦泽的记忆碎片上，曾有一片叶子飘过，叶子的纹路与张婶描述的一模一样，只是当时被他忽略了。
“我们也去看看。”墨青站起身，四色光带在指尖悄然亮起。
忘忧镇西头的老槐树下，已经围了不少村民。地上散落着厚厚的一层枯叶，每片叶子的脉络都被银色纹路覆盖，纹路交织成矩界的文字，却比之前见过的更隐晦，像是被刻意抹去了关键信息。
林辰正用银白混沌灼烧枯叶，可火焰一触到银色纹路就会熄灭，反而让纹路更亮了几分：“邪门得很！这破纹路还能吸收混沌之力！”
阿澈的守序之力覆盖在老槐树上，脸色凝重：“守序之力能感知到，纹路在吸收树的生机，而且……它们在传递某种‘指令’，只是被层层加密了，我解不开。”
墨青走到老槐树下，指尖的源钥血轻轻触碰树干。树干突然震颤，银色纹路顺着他的指尖爬上手腕，与他源钥血里那道极淡的黑色纹路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那瞬间的刺痛，比在药圃时更强烈了。
“这不是矩界的残留。”墨青的声音带着寒意，“是有人用矩界的纹路作掩护，在传递别的东西。”
他能感觉到，银色纹路里包裹着一股熟悉的气息——与核影深处那道钻入他体内的黑色纹路同源，只是更稀薄，更隐蔽。
“无界之主？”小棠的青绿光芒立刻护住村民，“它不是被封印了吗？怎么还能传递指令？”
“不是它，是‘它的影子’。”墨青的四色光带与“始”的情感核心产生共鸣，“‘始’说，无界之主被封印前，在核影外留下了无数‘遗忘孢子’，这些孢子会附着在有‘记忆缺口’的生灵或物体上，慢慢篡改记忆，等百年后封印松动，就能里应外合。”
遗忘孢子？篡改记忆？
林辰一脚踹在树干上：“妈的！这玩意儿还留了后手！老槐树有什么记忆缺口？”
“老槐树在这里活了三百年，见证过忘忧镇三次瘟疫。”一位白发老人拄着拐杖走上前，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担忧，“第三次瘟疫时，镇里死了好多人，最后是一位路过的女医官用草药救了大家……可奇怪得很，我最近总记不清那位女医官的样子，连她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也想不起来了！”
“我好像……连第三次瘟疫都快忘了……”
村民们纷纷附和，脸上都露出困惑的表情。
墨青的心头一沉。老槐树的记忆缺口，就是村民们正在模糊的“女医官记忆”！遗忘孢子正利用这缺口，篡改他们对过去的记忆！
“阿澈，用守序之力加固村民的记忆屏障！”墨青的四色光带注入老槐树，“小棠，源初力唤醒树的生机，别让它被纹路吸干！林辰，跟我找出孢子的源头！”
三人立刻行动。守序银白如薄纱，覆盖在村民们身上，暂时稳住了他们的记忆；青绿光芒涌入树干，老槐树的枯枝上抽出新芽，银色纹路的扩张速度明显减慢；墨青与林辰则顺着纹路的流向，朝着镇外的方向追去。
银色纹路的尽头，是忘忧镇外的一条小河。河水清澈，河底却沉着一块黑色的石头，石头表面布满了银色纹路，正不断释放出细小的孢子，顺着水流漂向忘忧镇。
“找到了！”林辰的银白混沌化作巨手，朝着黑石抓去。
可巨手刚触到黑石，石头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黑色的粉末，粉末中飞出一道模糊的影子，影子的轮廓与无界之主有几分相似，却更小，更灵活。
“遗忘，才是最彻底的寂灭。”影子的声音带着孩童般的稚嫩，却透着刺骨的寒意，“你们阻止得了一时，阻止不了一世——玄源大陆的记忆，会一点点变成空白，到时候，不需要无界之主动手，你们自己就会走向灭亡。”
影子说完，化作一道黑烟，钻进河底的泥沙里，消失不见了。
墨青的四色光带追入泥沙，却只抓到一把带着银色纹路的泥土。泥土里的孢子已经死了，可纹路还在微微发光，像是在嘲笑他们的无力。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林辰的声音带着烦躁，“比无界之影还滑不溜秋！”
“是无界之主的‘遗忘之影’，专门负责篡改记忆。”墨青握紧拳头，指尖的源钥血再次刺痛，“它刚才钻进河底时，我感觉到它与我体内的黑色纹路产生了共鸣——那道纹路，恐怕就是它的‘坐标’。”
他体内的黑色纹路，竟然是遗忘之影的坐标？
这意味着，无论他走到哪里，遗忘之影都能找到他，甚至通过他，更精准地散播遗忘孢子。
“必须把那道纹路弄出来！”林辰急道。
墨青摇头：“它已经和我的源钥血融合了，强行剥离可能会伤到我自己。而且……‘始’的情感核心在共鸣中告诉我，这道纹路或许能反过来被我们利用——通过它，找到所有遗忘孢子的位置。”
以毒攻毒？
林辰有些犹豫：“这太冒险了！万一被它反过来控制了你的记忆怎么办？”
“不试试怎么知道。”墨青的眼神异常坚定，“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的记忆被一点点偷走。”
回到老槐树下时，小棠和阿澈已经清除了树干上的银色纹路，村民们的记忆也稳定了许多，只是那位女医官的样子，他们还是想不起来。
“孢子已经散播到别的地方了。”阿澈的守序之力覆盖了更大的范围，“北境冰原的冰层里，回梦泽的记忆碎片边缘，甚至墨谷的织布机上，都发现了类似的银色纹路。”
遗忘之影的动作，比他们想象中更快。
“我有办法找到所有孢子的位置。”墨青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源钥血，那道黑色纹路在阳光下若隐若现，“但需要你们帮忙稳住我的意识，别让遗忘之影趁机篡改我的记忆。”
他将计划告诉三人。
小棠的青绿光芒立刻与他的四色光带相连：“我用源初力护住你的心脉，一旦有异常就强行唤醒你。”
阿澈的守序之力构建出一道记忆屏障：“守序之力能锁定你最核心的记忆，就算表层记忆被篡改，也能复原。”
林辰的银白混沌在他周身盘旋：“老子就在旁边守着，敢出来捣乱，就把它轰成渣！”
墨青深吸一口气，开始引导体内的黑色纹路。他集中精神，顺着那丝与遗忘之影的共鸣，去感知其他孢子的位置。
意识沉入一片灰黑色的空间。空间里漂浮着无数银色的光点，每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遗忘孢子，光点之间用银色纹路连接，形成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整个玄源大陆。
而网的中心，是一道比其他光点更亮的黑色光源，正位于玄源大陆的屏障之外——那是遗忘之影的本体。
“原来你在这里。”墨青的意识朝着黑色光源飞去，想看得更清楚。
可就在他靠近光源的瞬间，光源突然炸开，化作无数记忆碎片，碎片里是他最珍视的画面——母亲在药圃教他认草药，小棠在回梦泽为他疗伤，林辰和阿澈在战场上与他并肩作战……
但这些画面正在扭曲：母亲的脸变成了执矩者的模样，小棠的青绿光芒变成了银色纹路，林辰和阿澈的武器对准了他自己……
“这不是真的……”墨青的意识剧烈震颤，黑色纹路在他体内疯狂跳动，试图篡改他的认知，“他们是我的同伴，不是敌人！”
“同伴？”遗忘之影的声音在意识中回荡，带着蛊惑的甜腻，“你忘了吗？林辰曾想抢夺‘始’的混沌之力，阿澈是矩界安插的卧底，小棠接近你只是为了虹芽草的本源……他们都在利用你啊。”
记忆中的画面变得更加真实，林辰的贪婪眼神，阿澈与执矩者的秘密会面，小棠偷偷采摘虹芽草的背影……一幕幕，仿佛真的发生过。
墨青的意识开始模糊，黑色纹路顺着血液，朝着他的心脏爬去。
“墨青！醒醒！”小棠的声音带着焦急，青绿光芒强行闯入他的意识，“想想我们一起守护虹芽草的日子！想想你说过，平衡不是一个人的事！”
阿澈的守序之力同时爆发，将那些扭曲的画面击碎，露出记忆的真相——林辰的“贪婪”是想保护他不被混沌之力吞噬，阿澈的“秘密会面”是在试探执矩者的虚实，小棠采摘虹芽草是为了提炼治愈他伤势的药膏……
“这才是真的！”墨青的意识猛地清醒，四色光带爆发出金光，将黑色光源彻底驱散！
他退出意识空间，大口喘着气，手腕上的黑色纹路黯淡了许多，显然受到了重创。
“怎么样？”林辰急忙问道。
墨青的四色光带在空中勾勒出一张地图，地图上布满了银色的光点：“所有遗忘孢子的位置都找到了。最危险的是屏障外的本体，它正在不断散播新的孢子。”
“那还等什么？”林辰摩拳擦掌，“我们现在就去把这些孢子一锅端了！”
“不行。”墨青摇头，“孢子数量太多，分散太广，强行清除会打草惊蛇，让遗忘之影躲得更深。而且……”
他看向手腕上的黑色纹路：“它刚才在我的意识里展示了一个画面——屏障外的遗忘之影本体，身边跟着几个熟悉的身影，像是……其他界的界主。”
其他界的界主？
他们竟然在帮助遗忘之影？
小棠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难道三千界的界主，都想让玄源大陆的记忆被遗忘？”
“不一定是帮助。”阿澈的守序之力分析着可能性，“更可能是……他们也想利用遗忘之影，达成自己的目的。比如矩界的残余势力，可能想借遗忘孢子，重新植入秩序指令。”
玄源大陆，成了三千界势力博弈的新战场。
墨青的目光落在地图上最亮的一个光点上——那是墨谷的织布机。
“先从织布机开始。”他做出决定，“那里的孢子离我们最近，而且织布机与母亲的记忆有关，或许能找到对抗遗忘孢子的线索。”
四人立刻赶往墨谷。
墨家老宅的织布机果然在自行运转，织出的布料上布满了银色纹路，纹路间夹杂着黑色的丝线，正是遗忘孢子的气息。更诡异的是，布料上织出的图案，是无数张模糊的脸——都是被遗忘孢子篡改过记忆的生灵。
墨青的四色光带注入织布机，试图清除孢子，却在接触布料的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
织布机突然停下，布料上的模糊人脸突然转向他，嘴唇微动，吐出一句相同的话：
“忘记……才能……新生……”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墨青的脑海中炸开。他突然想起母亲玉簪上的刻字，想起核影深处“始”的低语，想起无界之主对“寂灭”的执着——这些线索似乎都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
遗忘，或许并非完全的坏事？
这个念头刚出现，手腕上的黑色纹路就剧烈跳动，一股强烈的疲惫感袭来，让他差点瘫倒在地。
“墨青！”小棠扶住他，青绿光芒狠狠压制住黑色纹路，“别信它的鬼话！遗忘不是新生，是背叛过去！”
墨青晃了晃头，将那可怕的念头驱散。可他心里清楚，那道黑色纹路已经在他的意识里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怀疑“记忆是否真的值得守护”的种子。
织布机上的布料突然燃烧起来，银色纹路与黑色丝线在火焰中融合，化作一道黑色的影子，正是之前在河边见到的遗忘之影。
“你开始怀疑了，对吗？”影子的声音带着得意，“记忆是负担，是痛苦的根源。玄源大陆之所以有那么多纷争，就是因为记得太多——忘记矩界，忘记无界之主，忘记平衡，像普通生灵一样活着，不好吗？”
它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小棠三人都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墨青的四色光带猛地爆发，金光将影子逼退：“普通生灵也有自己的记忆，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这才是活着的意义！”
“意义？”影子冷笑，“等所有记忆都被遗忘，你们就会明白，所谓的意义，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它化作一道黑烟，朝着墨谷外飞去，临走前留下一句冰冷的话：
“下一个被遗忘的，会是‘始’的情感核心。等你们连为什么要守护平衡都忘了，就会主动打开核影的封印——那一天，不远了。”
影子消失后，织布机上的布料彻底化为灰烬，只留下一缕黑烟，在空中凝结成一个日期——距离百年之期，还有九十九年。
九十九年。
他们有九十九年的时间，阻止遗忘之影的计划，清除所有遗忘孢子。
可墨青的心头，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影。
遗忘之影的话，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
如果有一天，大家真的忘记了为什么要守护平衡，忘记了核影里的危机，忘记了彼此的羁绊……
玄源大陆，会变成什么样？
他看向手腕上的黑色纹路，纹路虽然黯淡，却依旧存在，像一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
更让他不安的是，刚才在意识空间里，他隐约看到，屏障外的遗忘之影本体身边，除了其他界的界主，还有一个熟悉的、灰绿色瞳孔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
那个身影是谁？
是母亲的残念被控制了？
还是……另一个被遗忘孢子篡改了记忆的“自己”？
墨青握紧拳头，四色光带在阳光下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无论答案是什么，他都必须找到真相。
九十九年的倒计时，已经开始。
而他们与遗忘之影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下一次，被遗忘的会是谁？
遗忘之影又会用怎样的方式，篡改他们最珍视的记忆？
无人知晓。
只有墨谷的老槐树，在风中轻轻摇曳，叶片上的露珠折射出银色的光，像在映照一个被遗忘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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