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流逝，转眼已近深冬。顾家宅邸银装素裹，静心斋院中那株老梅，却在皑皑白雪中绽开了点点红苞，倔强而夺目。
这日午后，雪后初霁，阳光难得地穿透云层，洒下稀薄的暖意。林溪绘制符箓有些疲惫，便想到院中透透气，活动一下筋骨。
他推开房门，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雪后特有的干净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梅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那株老梅树下，仰头看着枝头那些含苞待放的红梅。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林溪心中一动，回过头，果然看到顾晏礼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这僻静的院落中。他依旧是一身黑衣，立在雪地中，身姿挺拔如松，与这银装素裹的世界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
阳光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轮廓，似乎为他周身那冰冷的寒意镀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边。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
林溪有些意外，连忙行礼：“顾先生。”
顾晏礼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最后落在那株红梅上，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并未离开，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株梅树，仿佛在欣赏，又仿佛只是在……停留。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凝滞。
林溪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能感觉到顾晏礼似乎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这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以往见面，要么是训斥，要么是交代事务，要么是冰冷的检查，像这样毫无目的的、近乎“共处一院”的情景，还是第一次。
雪光映照下，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梅枝，发出细微的簌簌声，以及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最终，还是林溪先打破了沉默。他看着那红梅，轻声开口道：“这株老梅，今年似乎开得格外早些。”
顾晏礼闻言，目光微转，再次落到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才又看向梅花，声音依旧是平的：“嗯。灵气滋养所致。”
简单的对话后，又是沉默。
但这一次的沉默，却不像刚才那般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宁？
林溪偷偷用余光打量顾晏礼。他站在那里，身姿依旧笔挺，但周身那迫人的威压似乎收敛了许多，只是安静地看着梅花，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柔和？
这个词用在顾晏礼身上似乎很不恰当，但林溪此刻却想不出更合适的形容。
阳光，白雪，红梅，静立的两人。
构成了一幅看似冰冷，实则暗流涌动的画面。
过了不知多久，或许只是一盏茶的时间，或许更短。顾晏礼终于动了，他收回目光，并未看林溪，只留下一句：“天冷，莫久待。”
然后，便转身，踏着积雪，悄然离去。
来去无声，仿佛只是雪地中的一道幻影。
林溪站在原地，看着他在雪地上留下的一串浅浅的、很快就被风吹拂掩盖的脚印，又抬头看了看枝头那点点红梅，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他……是特意过来的吗？
还是真的只是偶遇？
那句“天冷，莫久待”……算是关心吗？
林溪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顾晏礼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
可是，手腕那日的冰凉触感，方才那短暂却平和的共处，以及那句听似冷淡的叮嘱，却又真实地发生过。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梅花花苞，冰凉的触感让他指尖微缩。
似乎……有什么东西，真的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静心斋内，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院外，风雪不知何时又悄然降临。
而某些冰封的情感，似乎也在这一片冰天雪地中，悄然萌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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