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尖叫起来。
人们转头看向村口。
两个人身上缠着海带，站在那里。
场上静了一阵。
接着，众人哄笑起来。
“哈哈哈哈！真是他们！”
“我的妈呀！笑死我了！这是扮的哪一出啊？东海龙王家的逃兵吗？”
一个前几天刚分到猪肉的大娘笑得最响，捧着肚子说：
“哎哟，这比吃卫东家的猪肉还得劲！真叫咱瞧上热闹了！”
村民们的哄笑一阵接着一阵，张军和刘红英站在那儿，头越垂越低。
刘红英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她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羞耻和恐惧。
她尖叫一声，蹲在地上，想把自己埋进地里，可无济于事。
张军的脸，则涨成了猪肝色。
他骨子里的那点蛮横劲上来了，指着笑得最欢的几个人，色厉内荏地吼道：
“笑什么笑！都他妈给我闭嘴！再笑老子撕了你们的嘴！”
然而，他这副赤身裸体的样子，配上这虚张声势的威胁，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引来了更响亮的嘲笑。
“哟，自己不要脸，还不让别人笑了？”
“张军，有本事你过来打我啊！我倒要看看，是你跑得快，还是你身上的海带掉得快！”
人群里，林卫东抱着胳膊，站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静静地看着这场由他一手导演的大戏。
他旁边，林解放和陈淑莲看得目瞪口呆。
陈淑莲一边看，一边往地上“呸呸”地吐着唾沫，嘴里念叨着：
“作孽啊！真是作孽！伤风败俗！”
林解放则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一言不发，
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那深深吸了一口后吐出的、无比舒畅的烟圈，暴露了他此刻极好的心情。
苏棉站在林卫东身边，她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又悄悄地看了一眼自己身旁这个面色平静的男人。
她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看着那两个曾经让她受气的人如今成了全村的笑柄，
再看看身旁这个实实在在护着她的男人，她心里觉得痛快，也踏实多了。
过去的委屈和羞辱，到今天这件事情上，都过去了。
就在场面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人群外传来一声怒吼。
“都让开！干什么呢！”
张大柱和他婆娘，还有刘红英的爹娘，都闻讯赶来了。
当他们挤开人群，看到场中那两个不成样子的“海怪”时，几个人都差点当场厥过去。
“军儿！”
张大柱的婆娘发出一声惨叫，冲上去就要拿衣服给儿子披上。
“我的闺女啊！你这是作的什么孽啊！”
刘红英的娘则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张大柱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
他当了一辈子的大队长，在石村说一不二，什么时候丢过这么大的脸！
他自己的亲儿子，光天化日之下，赤身裸体地被全村人围观！
他的老脸，今天算是被扔在地上，让全村人踩了个稀巴烂。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他猛地转向人群，那双三角眼里迸射出要吃人的凶光。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给我滚！滚回家去！”
他大声喝斥，叫众人散去。
可今日这事太过稀奇，谁肯离开？
众人嘴上应声，脚下却一动不动。
张大柱气得太阳穴直跳，他觉着自己这张老脸，今日算是丢尽了。
他只得先压住火气，叫人把这对丢人现眼的货色弄回家去。
场面正乱着，张大柱冷眼在人群里扫来扫去。他要找出那个背后捣鬼的人。
他不是傻子，他儿子和刘红英的衣服，不可能自己长腿跑到渔网架子上去。
这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是谁？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羞辱他张大柱的儿子？
他的目光，掠过一张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脸，最后，定格在了林卫东的身上。
人群中，只有林卫东，表情最平静，平静得有些反常。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出跟自己毫不相干的戏。
张大柱的心里，猛地一沉。
是他！一定是他！除了他，整个石村，没人有这个胆子，也没人有这个动机！
新仇旧恨，一下子全都涌上了心头。
张大柱死死地盯着林卫东，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林卫东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他没有躲闪，而是平静地迎了上去，甚至还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个平静的举动，在张大柱看来，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就是无声的炫耀！
张大柱的肺都快气炸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卫东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嘶哑。
“林卫东！是不是你干的！”
他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看热闹的村民们，一下子安静下来，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
林卫东看着眼前这个气急败坏的村长，脸上露出一副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莫名其妙。
“张大队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我干的？”
他眉头一皱，还往后退了半步，把自己媳妇护在身后，
“大清早的，我刚带我媳妇出来，就听说村里出了这么……呃，这么热闹的事。”
“我还正纳闷呢，张军同志这是怎么了？得罪什么人了？这手段也太不光彩了，简直是给我们石村抹黑！”
“你少在这给我装蒜！”
张大柱指着远处那高高挂起的衣服，
“我儿子的衣服！是不是你偷的！是不是你挂上去的！”
“张大队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林卫东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声音变得严肃。
“我昨天晚上，一直跟我媳妇在家里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村里这么多人，谁看到我出去了？”
“再说了，”
他话锋一转，环视一圈，
“我跟张军同志是有点小矛盾，可那是人民内部矛盾。”
“我林卫东，退伍军人，觉悟还是有的，怎么可能干出这种偷鸡摸狗、下三滥的事情？我偷他衣服干什么？我吃饱了撑的？”
【我确实吃饱了，但可没撑着。收拾你们这种人渣，纯属饭后消食的娱乐活动。】
他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滴水不漏，在场的人也纷纷点头。
是啊，谁看到林卫东昨晚出去了？没人证。
他跟张军有过节不假，但那都是明面上的，
谁能想到他会用这么损的招？再说，他说的也有道理，一个战斗英雄，至于干这种事吗？
张大柱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他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就拿林卫东没办法！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罪魁祸首，在自己面前演戏！
“好！好！好！”
张大柱气得连说三个好字，指着林卫东的手指都在发抖。
“林卫东，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他撂下一句狠话，只能带着一肚子火，先去处理家里的烂摊子。
看着张大柱那气急败坏的背影，林卫东心里冷笑一声。
【等着？】
【行啊，我等着。】
【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他转过头，看到苏棉正用一种亮晶晶的，混杂着崇拜和羞赧的眼神看着他。
他冲她笑了笑，低声问了一句。
“媳妇，今天这出戏，还精彩吗？”
苏棉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
她又羞又觉得解气，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腰间的软肉上用力地拧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坏蛋！”
那声音，却甜得像抹了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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