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窥见碎片异状，我心中便埋下了一根刺。练功时愈发不敢懈怠，生怕自己这点微末的“气感”或“劲力”，一个控制不好，又引得那邪门玩意儿发光。好在之后几日，无论我如何折腾，那碎片都安分守己，仿佛那夜的幽紫光芒真是我累极之下的幻觉。
但这并未让我放松警惕。我开始更加留意周遭的一切，尤其是关于“西域”的只言片语。然而，险空山上下忙于重建，弟子们谈论的多是建材工事、武功切磋，或是仰慕空远大师与玄冲老爷子的风采，几乎无人提及那已被剿灭的星陨教及其背后的势力。那场惨烈的胜利，似乎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威胁已经随着空明的伏法而烟消云散。
这日午后，玄冲老爷子难得没盯着我练拳，被空远大师请去商议要事。我得了片刻清闲，却也没真敢偷懒，自个儿在木人桩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比划着，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那幽紫的光芒。
“王师弟，可是在琢磨发力技巧？”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我回头，见是罗蛮。他手臂仍吊着，但气色已好了许多，眉宇间那股沙场宿将般的沉凝气度愈发明显。经过生死与共，我们之间早已没了初识时的客套。
“罗大哥，”我叹了口气，收起架势，揉了揉依旧酸痛的胳膊，“发力技巧没琢磨明白，倒是快把自己练成一根人形木桩了。”
罗蛮嘴角微扬，走到我身边，看着那满是拳印的木人桩：“玄冲前辈的教导方式……确实刚猛了些，但于打熬根基最为有效。我当年初学枪时，师父也是这般，一个端枪的姿势，便能让我举到双臂失去知觉。”
他顿了顿，看向我：“不过，我看你似乎心事重重，不单是练功之苦吧？”
我心中一动。罗蛮心思缜密，观察入微，或许能看出些什么。我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罗大哥，你对西域……了解多少？”
“西域？”罗蛮眉头微蹙，“地域广袤，门派林立，与中原武林素来交往不多。星陨教所勾结的，应是其中某些行事诡秘、崇尚邪法的派流。义父他们正在清查此事。”他看向我，“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不好直接说出碎片之事，那东西太过诡异，在没弄清来历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好含糊道：“那日大战，见那几个西域高手武功路数怪异，有些……好奇。”
罗蛮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似乎看出我的隐瞒，但他并未追问，只是沉声道：“西域武学，确有其独到之处，尤善驱使毒物、蛊虫，甚至有些能惑人心智的邪术，防不胜防。此番他们损失不小，必不会善罢甘休。王师弟，你初入江湖，又得空远大师与玄冲前辈看重，更需谨言慎行，勤练不辍，方能在这风波诡谲中保全自身。”
我点了点头，知道他这是肺腑之言。连罗蛮这等高手都对西域邪术如此忌惮，我更觉那碎片的凶险。
又过了两日，险空山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巧手鲁氏的门人，鲁青。他是奉命前来，协助修复在战斗中受损的“天罗”机关系统。鲁青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出头，一身利落的短打装扮，眼神灵动，透着匠人特有的专注与精明。
他的到来，让我看到了一个机会。这日，我瞅准他独自在库房清点维修材料的空隙，揣着那块用厚布包裹了好几层的碎片，溜了过去。
“鲁师兄，忙着呢？”我堆起笑脸打招呼。
鲁青抬头见是我，知道我是空远大师义子，也算客气：“王师弟，有事？”
我搓了搓手，故作神秘地掏出布包，层层打开，露出那块黑色碎片：“鲁师兄见多识广，帮我瞧瞧，这是何物？是我……是我之前在山下捡的，看着花纹古怪，不像中原之物。”
鲁青的好奇心果然被勾起，他接过碎片，入手时眉头微微一挑：“好冰。”他凑到光亮处，仔细审视着上面的纹路，手指轻轻抚摸，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这纹路……非镌非刻，倒像是天然生成，又蕴含某种规律，暗合奇门遁甲之理，但走向更加诡谲阴森。”他沉吟道，“材质也非金非木，非石非玉，恕我眼拙，从未见过。不过……”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此物隐隐散发一股不祥之气，绝非善类。王师弟，你从何处得来？最好还是交由空远大师处置为妥。”
我心中凛然，连巧手鲁氏的门人都认不出，只觉得不祥，这碎片果然大有来历。我连忙将碎片收回，重新包好，讪笑道：“就是在后山乱石堆里无意瞥见的，看着稀奇就捡了回来。既然不祥，那我回头就把它扔回山涧里去。”
鲁青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显然不太相信我这套说辞，但也没再多问，只是又叮嘱了一句：“此物邪门，师弟还是小心为上。”
揣着这块烫手山芋，我心事重重地离开库房。连鲁青都看不出所以然，我还能找谁？难道真要交给义父？可又该如何解释它的来历？难道要说是我在照月台废墟“捡”的？义父心思何等缜密，必然会追问细节，我穿越者的身份……
正胡思乱想间，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身影迅速隐入前方廊柱之后。那身影有几分熟悉，似乎是平日里一个负责杂役、沉默寡言的外门弟子。
他刚才……是在窥视我？还是巧合？
一股寒意自我心底升起。这险空山，历经大战，真的就如表面这般平静吗？西域的阴影，或许早已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来，潜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而我手中这块会发光的碎片，就像黑暗中的一点星火，不知会照亮前路，还是会引火烧身。
夜幕再次降临。我将碎片藏于枕下，却辗转难眠。窗外风声呜咽，仿佛有无数低语在黑暗中窃窃私语。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意识模糊，即将睡去之际——
枕下，那股熟悉的、冰寒刺骨的凉意，再次毫无征兆地蔓延开来！比上一次，更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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