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穴内弥漫着新鲜的血腥气，与原本的腐朽死气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味道。吴忧盘坐在那块相对平整的凹陷处，对周遭的气息恍若未觉。小白蜷缩在他腿边，银白色的毛发在昏暗光线下微微拂动，它似乎对那血腥味有些不适，鼻翼轻轻翕动，但终究没有离开。
三个样式各异的储物袋散落在吴忧面前。布料普通，上面绣着或绘制着不同的简易符文，此刻灵光黯淡。他拿起属于周师兄的那个青色储物袋，入手能感到一丝微弱的灵力屏障。
若是以前，他对此毫无办法。但此刻，他心念微动，一缕精纯的魔气自指尖透出，如同黑色的细针，轻轻刺在那灵力屏障之上。
“啵”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屏障应声而破。魔气对于这种低阶的灵力禁制，有着天然的腐蚀瓦解之效。
神识探入。
空间不大，约莫半间房屋大小。里面杂乱地堆放着一些东西。几套换洗衣物，一些干粮清水，几瓶标注着“回气丹”、“金疮药”的玉瓶，一叠厚厚的、绘制着朱砂符文的黄色符纸，还有十几块不规则形状、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体，约莫拇指大小，静静堆在一个角落里。
灵石！
吴忧的目光瞬间被那些白色晶体吸引。即使隔着储物袋，他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温和的天地灵气！这与坠魔谷中狂暴阴冷的死气、魔气截然不同，是正统修士修炼、补充法力的根本资源！
他曾无数次在云罡宗，远远看着那些外门、内门弟子手握灵石修炼，眼中充满了渴望。如今，这些东西就摆在他面前。
他取出一块下品灵石。触手温润，白光柔和，那股精纯的灵气波动让他体内奔腾的魔气都微微一滞，传来一种本能的排斥与……渴望？
排斥，是因为属性相克。
渴望，是因为这是最纯粹的能量形态。
他尝试着，像那些仙门弟子一样，手握灵石，运转法诀，想要汲取其中的灵气。
然而，功法刚一运转，吸入体内的精纯灵气与他经脉中奔腾的魔气轰然对撞！
“噗！”
吴忧脸色一白，猛地喷出一口乌黑的逆血。经脉如同被烈火与寒冰同时灼烧、撕裂，剧痛钻心！手中的灵石光芒急速黯淡，表面甚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黑色裂纹，其中蕴含的灵气变得紊乱不堪。
不行！
仙道灵气与魔气，如同水火，根本无法在他这具已被魔气深度侵蚀的躯体内共存！
他眼中闪过一丝暴戾，几乎要将这块无用的灵石捏碎！
但就在这时，他胸口那块一直沉寂的残符，却忽然传来一丝微弱的、带着好奇意味的悸动。它似乎……对这块蕴含精纯灵气的石头，产生了一丝兴趣？
吴忧动作一顿。
他犹豫了一下，将那块灵气已变得驳杂不纯的灵石，缓缓贴近胸口的残符。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残符表面那些深褐色的污迹微微亮起，一股无形的吸力传出。灵石上残留的灵气，以及那些因与魔气冲突而产生的紊乱能量，竟如同百川归海般，被残符一丝不剩地吞噬了进去！
片刻之后，残符恢复平静，而吴忧手中的那块下品灵石，则彻底化作了一小撮灰色的、毫无能量波动的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吴忧愣住了。
这残符……连灵气也能吞噬？而且，吞噬之后，似乎并无任何不适，反而传递出一丝……意犹未尽的模糊意念？
他眼中幽光闪烁，再次拿起一块完好的下品灵石，直接贴在残符之上。
这一次，感受更加清晰。精纯温和的灵气被残符毫不客气地抽取，速度极快。几个呼吸间，又一块灵石化为了齑粉。
残符依旧平静，但吴忧能感觉到，它内部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形容的“活力”？就像是一块干涸的海绵，汲取到了微不足道的一滴水。
他若有所思。
这残符，不挑食。死气、魔气、魂力，乃至这与之属性相克的灵气，它都照单全收！它需要的，只是最纯粹的能量！
他不再尝试自己吸收灵石，而是将周师兄储物袋里的十几块下品灵石全部取出，一块接一块地贴在残符上。
“噗…噗噗…”
轻微的爆鸣声接连响起，一块块价值不菲的、在散修眼中堪称修炼至宝的下品灵石，接连化为飞灰。精纯的灵气被残符吞噬殆尽。
当最后一块灵石化为粉末时，残符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满足的、几不可闻的嗡鸣。它传递给吴忧的意念不再仅仅是冰冷和毁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顺”？虽然依旧微弱，但吴忧清晰地捕捉到了这种变化。
它“吃饱”了。
而作为反馈，一股比以往更加精纯、虽然依旧阴寒暴戾，却少了几分躁动、多了几分凝练的魔气，缓缓从残符中流出，汇入吴忧的丹田。
这股魔气融入的瞬间，吴忧浑身一震。之前因强行约束魔气和战斗带来的经脉隐痛，竟减轻了不少。体内奔腾的魔气，似乎也因为这股“优质”能量的加入，而变得稍稍“听话”了一丝。他对右拳上那噬魂黑火的感应，也清晰了一分。
代价是，十几块下品灵石，足以让一个炼气后期散修修炼数月甚至更久的资源，就这样被消耗一空。
吴忧看着满手的灰色粉末，眼神没有任何心疼，只有一片冰冷的计算。
灵石，对仙道修士是资源。
对他，或者说，对他体内的残符，是……燃料。
是能让他更快掌控魔气、提升力量的捷径！
他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另外两个储物袋。
赵师弟和黄裙女修的收藏更为寒酸。加起来也只有七八块下品灵石，一些品质更低的丹药和符箓，以及几件不值钱的女性饰物。
吴忧将所有的灵石再次喂给了残符。
残符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反馈出的魔气更加精纯，让他刚刚经历战斗、略有损耗的修为不仅完全恢复，甚至隐隐有了一丝精进。
他拿起那些丹药瓶，拔开塞子嗅了嗅。回气丹散发着草木清香，金疮药带着药石之气。他尝试着吞下一颗回气丹。
丹药入腹，化作温和的灵气流。但结果与直接吸收灵石一样，灵气与魔气激烈冲突，带来剧烈的痛苦，大部分药力被浪费，只有极少部分被魔气同化，效果远不如直接吞噬灵石让残符转化来得高效直接。
至于那些符箓，大多是“火球符”、“冰锥符”、“金刚符”之类的大路货色，需要灵力激发，对他而言，形同废纸。他随手将这些丹药、符箓连同那些无用的杂物，堆到巢穴一角，如同丢弃垃圾。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三件受损的法器上。
灵光黯淡、剑身出现裂痕的青虹剑。
濒临破碎、布满蛛网裂纹的土黄色小盾。
以及，那杆彻底失去灵韵的赤色小旗。
他伸出手，覆盖着暗红肉膜的右掌，轻轻握住了那柄青虹剑的剑柄。
在他手掌接触的刹那，剑身残留的微弱灵性发出最后的哀鸣，随即被汹涌的魔气彻底湮灭。剑身上的裂痕迅速扩大，如同被加速了千万倍的锈蚀，几个呼吸间，这柄品质还算不错的飞剑，便在他手中寸寸断裂，化作一堆凡铁碎片。
那小盾和小旗亦是如此，在魔气的侵蚀下，灵性尽失，彻底报废。
吴忧看着手中留下的最后一块青虹剑的碎片，指尖摩挲着那冰冷粗糙的断面。
仙道之物，于他，已如毒药，如废铁。
他的道路，从坠入这魔谷，握住这残符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与那云罡仙门，背道而驰，再无交集。
他将碎片扔开，发出清脆的响声。
然后，他闭上眼，开始运转那扭曲的引导法门，消化着残符反馈的精纯魔气，巩固着刚刚提升的些许力量。
巢穴内，灵石粉末与法器碎片混杂在一起，无声地诉说着资源与道路的转换。
小白悄悄抬起头，看了看那堆被丢弃的丹药符箓，又看了看入定中的吴忧，澄澈的兽瞳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复杂，最终也闭上了眼睛，依偎着主人，呼吸渐渐均匀。
坠魔谷的夜，依旧漫长。但巢穴中的少年，似乎找到了一条，用仙道的资源，浇灌魔道之花的，残酷而有效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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