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张卫东那撕心裂肺的挣扎终于微弱下去,像一根绷断的弦,瘫软在床上,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和细微的抽搐。
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陷入一种死寂的麻木。
房间内,弥漫着汗水的咸腥和劫后余生的压抑。
无人知晓,在这具年轻躯壳里,在冥寒天池那吞噬一切的幽暗深处,究竟上演了怎样惊心动魄的剧变?
更无人能解释,为何张家沟世代流传的死亡禁律,在他身上失效了——他是唯一活着走出冥寒天池的人。
恐怕连张卫东自己,此刻也无法完全理解这三个月里,他究竟在何等极端诡异的境地中挣扎求生。
此刻的他,虚弱得像一张被揉皱又摊开的纸。眼皮沉重如山,他勉强撑开一条缝隙,昏黄的电灯光线刺入模糊的视野,带来一阵眩晕。
他下意识地合上眼,片刻后,又艰难地睁开,茫然地扫视着这间熟悉的石瓦房顶棚。
“我……这是在哪儿?”一个沙哑破碎的声音从他干裂的嘴唇挤出。
随之而来的,是头颅深处仿佛被巨斧劈开的剧痛!
紧接着,如同决堤的洪水,海量庞杂、混乱、甚至相互冲突的记忆碎片,狂暴地冲入他的意识深处!
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在他脑海中疯狂交织、碰撞、重叠!
“重……生?”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张卫东瞳孔剧震,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我艹……这种……狗血的事情……真发生在我身上了?!”
就在他心神剧震的刹那,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贴身佩戴的那枚古朴玉佩,表面一道微弱的暗芒骤然闪过,快得如同错觉。
紧接着,那玉佩竟如同虚幻般,瞬间化作一道冰凉的气流,悄无声息地没入他的眉心深处!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感,瞬间抚平了部分撕裂般的头痛,却也带来更深沉的困惑。
这异变发生得太快,快到连他自己都以为是幻觉。
记忆的洪流仍在冲刷,他头痛欲裂,意识在混乱的漩涡中沉浮。
不知又煎熬了多久,屋外传来妹妹张小英压低的声音。
张卫东积攒起全身的力气,用尽最后一丝清明,朝着门口方向嘶哑地喊道:“小英……水……给我点水……渴……渴死了……!”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张小英带着哭腔的狂喜尖叫:“妈!妈!哥醒了,哥要喝水!”
脚步声、碗碟碰撞声、压抑的哭泣声瞬间爆发,齐凤玲几乎是跌撞着冲进来,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却迸发出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
“醒了,真醒了,老天爷开眼啊!”母亲齐凤玲扑到床边,语无伦次,颤抖的手想摸儿子又怕碰疼了他。
张小英手忙脚乱地去倒温水,父亲张世剑强忍着激动,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扶坐起来,一家人围在床边,关切、担忧、狂喜的话语交织在一起,小小的房间瞬间被巨大的希望和温暖填满。
这三个月来日日夜夜的煎熬守候,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回应!
然而,这温馨的画面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骤然打断。
角落里的爷爷张伯高,因刚才极度的情绪起伏,老毛病“哮喘支气管炎”猛烈发作!
他佝偻着身体,老脸憋得紫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拉风箱般的声音,每一次剧烈的呛咳,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枯瘦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烛,眼看一口气就要接不上来。
这熟悉又令人揪心的声音,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张卫东脑海中属于“第一世”的某个尘封角落。
医圣的记忆片段:
哮喘支气管炎……肺部邪气郁结,气机逆乱……发作时喉中痰鸣如拽锯,气不得出,胸痹欲裂……年迈者尤甚,痛苦不堪……!
这病痛折磨爷爷多年,在前两世的“他”看来,并非什么不治之症!
第二世记忆碎片:
玄黄界……散修……无情道……元婴后期九层巅峰……天玄宗圣女宁千叶……无字天书……联姻?陷阱,……天玄宗老祖……剧毒,……巨灵渊……八大禁地……禁空……坠落……粉身碎骨……!
玉佩,那枚刻着“转运珠”的古老玉佩,宁死未交,它……怎么化作了图案烙印在胸口?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风暴般席卷,让张卫东头痛欲裂,却也让他心头一片冰凉与火热交织!
冰冷的是,第二世那刻骨铭心的背叛与绝境,火热的,是这匪夷所思的重生,以及随之而来的、来自两段巅峰人生的庞大知识碎片,与那枚神秘玉佩带来的未知可能!
就在他心神激荡,试图理清这团乱麻时,母亲齐凤玲已经端着一碗,熬得软烂温热的青菜粥进来,小心翼翼地吹着。
“小东,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菩萨保佑……!”齐凤玲的声音哽咽着,放下碗,忍不住再次紧紧抱住儿子瘦削的肩膀。
低声啜泣起来,仿佛要把这三个月的担忧和恐惧都哭出来。
张世剑扶着儿子,张小英用勺子舀起一小口粥,仔细吹凉,送到哥哥嘴边。
张卫东机械地张嘴吞咽,温热的粥滑入食道,带来一丝暖意和真实感。
家人们关切的目光和絮叨的关怀,如同温暖的潮水,暂时冲淡了记忆风暴带来的混乱与冰冷。
窗外,石瓦房顶的玻璃瓦透进熹微的晨光,折腾了大半夜,天色已渐渐放亮。
张家五口人,虽然个个面带疲惫,眼中却都闪烁着久违的光彩,那是希望重新燃起的光芒。
又和家人说了会儿话,张卫东以“还想再休息一下”为由,终于将关切的家人们劝离了房间。
当房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人时,张卫东立刻低头,颤抖的手指猛地扯开了胸前的衣襟!
借着窗口透进的微光,他清晰地看到,在自己胸口正中的位置。
赫然浮现着一个极其繁复、玄奥的暗红色印记——那形状,正是他第一世佩戴的“转运珠”玉佩的轮廓!
只是此刻,它不再是一个外物,而是如同天生般烙印在了他的血肉之中,隐隐散发着微不可查的温热!
“真的是它……!”张卫东的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
“那三个月……那片昏暗绝望的空间……难道就是这玉佩内部?”
一个足以颠覆他两世认知的念头轰然炸开——空间至宝!
在玄黄界,这绝对是传说中连化神老怪,都要疯狂争夺的逆天奇珍!
他猛地回想起第二世临死前,那枚被他贴身珍藏、刻着“转运珠”的古老玉佩。
自己正是因为宁死也不肯交出它,才彻底激怒了追杀者,被逼跳下噬灵渊。
难道……自己能觉醒这两世破碎的记忆,能从那绝死之地逃出生天,甚至跨越时空重活一世……都是因为这枚玉佩?
这枚一直被他视为普通凡物,甚至有些嫌弃其土气的家传玉佩,竟隐藏着如此惊天的秘密?
张卫东躺在床上,胸口那枚“转运珠”烙印微微发烫,如同一个沉睡的古老心跳。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那片刚刚挣脱的、无边无际的昏暗记忆深处。
试图抓住那稍纵即逝的线索——关于“神秘功法”那晦涩难明的皮毛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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