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许昭似乎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转过身来。四目相对的瞬间，程砚像是被当场抓包的小偷，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移开目光，却仿佛被定住了。
许昭显然也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那副惯常的淡然表情。她目光扫过程砚手里拎着的几个印着“xx坚果”、“xx糖果”的购物袋，以及他那副标准的“被迫营业”的苦瓜脸，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程砚被那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一种莫名的窘迫感涌了上来，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比如“好巧啊你也来买衣服？”或者“这衣服挺适合你的……”
但话到嘴边，程砚又在思考：
“我为什么要说话，完全可以忽略啊！”
“哥！你干嘛呢？快过来看我的新……”程雨的声音由远及近，她兴冲冲地跑过来，顺着程砚呆滞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许昭。
小丫头眼睛一亮：“咦？许昭姐姐！你也来买新衣服过年呀！哇！你这件蓝色的好好看啊！”程雨毫不吝啬地表达着赞美。
许昭对程雨笑了笑，语气温和：“嗯，谢谢小雨。” 然后，她的目光重新落回程砚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慢悠悠地开口：“看你气色不错，出院了？嗯……这身苦力造型，也挺别致的。”
程砚的脸更热了，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试图表现得云淡风轻：“啊是，出院了。陪我妈和我妹来……采购。”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故作轻松。
随后补充了一句：“你……你这件挺好看的。” 话一出口，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补充也太刻意了！
许昭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听到“好看”的评价，眼中那点促狭的笑意更深了。她没接话，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
程砚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只想立刻逃离现场。“那什么……你们慢慢挑，我还得去那边看看……”他胡乱指了个方向，就想拉着程雨开溜。
“哥！急什么呀！”程雨却不肯走，反而兴致勃勃，“许昭姐姐，你一个人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逛？人多热闹！我哥力气大，可以帮你拎东西！”她热情地发出邀请，完全没注意到自家哥哥瞬间僵硬的脸色和试图捂她嘴的失败动作。
许昭看着程砚那副如临大敌、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样子，再看看程雨天真热情的小脸，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她摆摆手：“不用了小雨，谢谢。我快买好了。你们逛吧。”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转向程砚，语气带着一丝明显的调侃：“程大爷别在商场里摔了，这下可没有人形拐杖了。”
说完，她朝程雨和孙梅礼貌地点点头，此时孙梅也走了过来，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许昭转身走向收银台，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程砚站在原地，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许昭最后那句话像个小锤子，精准地敲在了他的小脑袋瓜，余音绕梁，震得他耳膜发麻。
“哥，什么拐杖，你们在说什么？”程雨仰着头，一脸不解。
“没……没什么！”程砚猛地回过神，一把拽过程雨，“走了走了！买你的衣服去！妈！这边！”他几乎是拖着妹妹，脚步匆匆地逃离了这片区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流年不利，诸事不宜！碰见许昭，大凶之兆！
而此刻，正在结账的许昭，看着镜子里自己身上那件浅蓝色的羽绒服，嘴角弯起一个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浅浅的弧度。嗯，这件衣服……好像确实还不错？
程砚此刻的形象，堪称移动的年货展示架。
他的两只胳膊上挂满了沉甸甸的购物袋，脖子上还滑稽地套着一个装围巾的小袋子。
新买的、装着全家冬装的袋子鼓鼓囊囊，像小山一样压在他身上，其中不乏给孙梅女士买的厚重外套和程雨那件毛茸茸的新宠。
相比之下，程雨手里只象征性地拎着几个装糖果、巧克力之类的小袋子，轻巧得像是装饰品。她脚步轻快，像只快乐的小鸟，围着步履蹒跚、表情悲壮的程砚打转。
“哥！开心点嘛！”程雨试图活跃气氛，仰着小脸，笑容灿烂，“难得出来一趟，多热闹呀！你看，还有小兔子灯笼！”她指着商场中庭挂着的巨大新年装饰。
程砚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被购物袋包围的脖子，看了一眼那红彤彤的灯笼，然后低下头，对着妹妹挤出一个极其扭曲、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嘴角努力向上扯，眼神却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你看我……”他声音干涩，“笑得像不像一朵……饱经风霜、即将枯萎的向日葵？”
那笑容实在太过灿烂又太过诡异，程雨被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后退半步，小脸皱成一团：“哥……你别笑了，怪渗人的……”
“说什么呢你俩？”孙梅女士提着最后两袋刚结账的东西走了过来，看到程砚这副负重前行的模样和程雨一脸嫌弃的表情，瞬间了然。她看着儿子几乎被购物袋淹没的身影，又看看手里新添的负担，难得地生出一丝微弱的“愧疚”——也就一丝丝。
“咳，”孙梅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胜利的喜悦”和“慈母的关怀”，“好啦好啦，今天收获满满。”她满意地环视了一下“战利品”，然后像宣布特赦令般，发出了程砚此刻最渴望听到的两个字：
“回家！”
这两个字如同天籁，瞬间点亮了程砚眼中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用一种近乎悲壮的步伐，朝着停车场的方向挪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呐喊：沙发！床！我的家！再也不要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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