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昙苑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沈意棠表面上依旧维持着漫步的从容,但全身的肌肉都已悄然绷紧。湖畔阴影中那一闪而逝的恶意,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她敏锐的感知中留下了清晰的烙印。那不是好奇的窥探,也不是畏惧的回避,而是赤裸裸的、带着冰冷寒气的杀意。
在这座森严诡异的幽冥宫内,除了那位将她强行掳来、意图不明的鬼帝墨源,以及恪尽职守、态度刻板的鬼将夜煞,竟然还存在着第三股对她抱有敌意的力量。这敌意来自何方?是墨源的敌人?还是不满于她这个“活人冥妃”存在的冥界土着?
沈意棠的大脑飞速运转。她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存在既然选择隐匿,就意味着暂时不愿或不能明目张胆地动手。打草惊蛇是愚蠢的。她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和目的。
她佯装被月魂树的圣洁光辉所吸引,脚步不由自主地向着湖畔更近的方向挪动,口中仿佛无意识地轻声赞叹:“这月魂树的光芒,真是温暖,在这冥界之中,竟让人感到一丝心安。” 这话语,半是真心的感慨,半是刻意说给可能潜伏的监听者,以及身后不远处的夜煞听的。她需要塑造一个被奇异景致吸引、内心稍显放松的“柔弱活人”形象。
夜煞沉默地跟在后面,对于沈意棠的感叹并未回应。他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影子,忠实地执行着护卫的任务,但对被护卫者的情绪波动似乎毫无兴趣。
沈意棠一边慢慢靠近湖畔,一边将自身的感知提升到极限。她的阴阳眼悄然运转,视野中的世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雾,寻常肉眼不可见的能量流动开始显现。她能“看”到空气中弥漫的浓郁阴气,如同灰色的潮水;能“看”到那些奇异植物内部闪烁的、或明或暗的各色光点,代表着它们蕴含的不同属性的冥界能量;也能“看”到夜煞身上那冲天的、凝实如血钻般的煞气血光,那是历经无数杀戮才能积累起来的恐怖气息。
然而,当她将目光投向之前感知到恶意的湖畔阴影区域时,视野中却只有一片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黑暗。那黑暗并非冥界固有的阴气,而更像是一种主动的、高明的隐匿术法,将施术者的身形和气息完美地掩盖了起来。若非沈意棠天生灵觉远超常人,加之那瞬间泄露的杀意过于尖锐,恐怕根本无法察觉分毫。
好高明的隐匿手段!沈意棠心中凛然。对方绝非寻常鬼物,其实力恐怕不容小觑。她现在的状态,灵力被沈家秘法封印大半,仅凭残存的力量和这具活人身躯,正面冲突绝无胜算。
她必须引蛇出洞,至少要看清楚对方的真面目。
沈意棠的脚步在距离黑色湖水仅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湖水漆黑如墨,平静无波,倒映着空中流动的幽暗光带和湖心月魂树皎洁的身影,形成一种诡异而静谧的画面。她蹲下身,伸出纤细的手指,似乎想要触碰那冰凉的湖水。
这个动作,看似是对冥界之湖的好奇,实则将她自己的后背,更大程度地暴露在了那片阴影的方向。这是一个冒险的举动,她在赌,赌那个隐匿者不会放过这个看似绝佳的偷袭机会。同时,她也暗中调动起体内残存的所有灵力,凝聚于指尖,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袭击。玄羽衣虽然能抵御寒气,但能否挡住利器的穿刺或能量的冲击,仍是未知数。
时间仿佛被拉长。幽昙苑中只剩下那些诡异植物发出的、细微的窸窣声,以及沈意棠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夜煞依旧沉默地站在她身后约十丈远的地方,如同铁铸的雕像,似乎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
就在沈意棠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湖水的瞬间——
异变陡生!
她身旁一株原本安静垂着藤蔓的、如同巨大垂柳般的发光植物,毫无征兆地猛地甩出一条藤蔓,如同鞭子般抽向她的手腕!那藤蔓速度极快,带起尖锐的破空之声,顶端竟然闪烁着幽蓝色的、一看便知蕴含剧毒的光芒!
这不是阴影中的攻击!攻击竟然来自这苑中的植物?
沈意棠心中一惊,但反应极快。她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见状手腕猛地一缩,身体向后仰倒,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藤蔓的抽击。那带着毒光的藤梢擦着她的玄羽衣袖口掠过,将衣料灼烧出一缕淡淡的青烟。
然而,攻击并未结束。仿佛是一个信号,周围原本“无害”的诡异植物纷纷暴动起来!那长着利齿的紫色花朵张开血盆大口,喷吐出带着腐蚀性的紫色雾气;水晶般的鬼爪树木挥舞着锋利的枝干,如同无数利刃斩来;漂浮的发光藤蔓则如同毒蛇般缠绕向她的双脚,试图限制她的行动!
整个幽昙苑瞬间从静谧的花园变成了致命的杀戮陷阱!
沈意棠临危不乱。她虽大部分灵力被封印,但沈家嫡传的身法和基础格斗技巧早已融入骨髓。她娇躯如同没有重量般,在密集的攻击缝隙中穿梭闪避,玄羽衣的黑色羽翼随着她的动作飘飞,帮她卸去部分能量冲击。她的指尖凝聚着微弱的灵光,每一次点、戳、弹、拨,都精准地击打在植物攻击最脆弱的节点,勉强抵挡着潮水般的攻势。
但植物的数量太多,攻击太密集,而且显然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操控,配合默契。沈意棠很快便左支右绌,玄羽衣上已被划破了几道口子,手臂也被一道尖锐的水晶枝桠划伤,渗出血珠。活人的鲜血气息在冥界环境中格外刺鼻,仿佛更加刺激了那些狂暴的植物。
“夜煞将军!”沈意棠在闪避间隙疾呼。她不确定夜煞是否会出手相助,毕竟墨源的命令是“护卫安全”,但眼下的情况显然已危及她的性命。
然而,夜煞依旧站在原地,独眼冷漠地注视着这场围攻,竟没有丝毫出手的意思。他只是沉声开口道:“幽昙苑中的冥植皆有灵性,会自发攻击带有强烈生人气息或恶意闯入者。此乃对夫人的考验,亦是适应冥界的一环。末将奉命,非生死关头,不得干预。”
考验?适应?沈意棠心中怒火升腾。这分明是借刀杀人!那个隐匿在暗处的家伙,竟然能操控这苑中的植物?还是说,这本身就是墨源的授意,一场残忍的“游戏”?
念头急转间,一道粗壮的、带着倒刺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缠住了她的脚踝,猛地将她向那株喷吐毒雾的利齿花朵拖去!腥臭的紫色毒雾扑面而来,沈意棠感到一阵眩晕,体内的灵力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
危急关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沈意棠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有大仇未报,还有祖母需要奉养,绝不能莫名其妙地死在这诡异的冥界花园!
她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剧烈的疼痛刺激着神经,同时,一股被封印许久的力量,似乎因这极致的危机和她的精血引动,开始在她丹田深处剧烈震荡、冲击着封印!
“破!”
沈意棠低喝一声,不顾一切地将那股躁动的力量引导至指尖。刹那间,她的指尖迸发出一道刺目的金光!那金光至阳至刚,带着涤荡邪祟的纯正气息,与周围阴森冥界的能量格格不入!
金光如利剑般斩出,准确地斩在缠住她脚踝的藤蔓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雪,那坚韧的冥界藤蔓竟被金光瞬间斩断,断口处发出焦臭的气味,疯狂扭动退缩。周围汹涌扑来的其他植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纯阳金光所慑,动作齐齐一滞,发出畏惧的嘶嘶声。
就是现在!
沈意棠趁此空隙,身体如同轻燕般向后急退,目光如电,死死锁定了之前那片阴影区域!在她动用这丝破封力量的瞬间,她清晰地感知到,那片区域的隐匿波动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
对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纯阳之力惊到了!
然而,就在沈意棠即将捕捉到那隐匿者具体位置的刹那,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如星海、冰冷如九幽的恐怖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了整个幽昙苑!
时间仿佛静止了。
所有狂暴的植物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然后瑟瑟发抖地匍匐下去,仿佛在迎接至高无上的君主。空气中弥漫的杀意和能量乱流瞬间平息,只剩下绝对的死寂和臣服。
沈意棠感到自己的灵魂都在战栗,那股威压并非针对她,却让她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体内刚刚躁动起来的力量被强行压回丹田,封印变得更加牢固。她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威压传来的方向——
幽冥宫深处的天空,那片永恒的暗紫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开了一道口子。无尽的黑暗涌动,一个身影缓缓从中步出。
墨源。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绣暗金纹路的帝袍,银发在无形的气流中微微飘动,紫色的眼眸淡漠地扫过下方一片狼藉的幽昙苑,最终落在了身形狼狈、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的沈意棠身上。
他的目光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丝毫意外,仿佛眼前的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看来,本座的冥妃,并不安分。”墨源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裁决众生般的冷漠,“这点微末伎俩,也敢在幽冥宫撒野。”
他的话音落下,并未见他有任何动作,之前沈意棠察觉到异常的那片阴影区域,空间猛地一阵扭曲,发出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随即彻底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股隐匿的气息,连同那冰冷的杀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被抹杀了?还是被驱逐了?
沈意棠心中骇然。墨源的实力,简直深不可测。他早就知道那里藏着人?他为何等到现在才出手?
墨源的身影从高空缓缓落下,踏在黑色的土地上,走向沈意棠。他所过之处,那些匍匐的植物如同潮水般退开,让出一条道路。
夜煞此时才单膝跪地,低头沉声道:“陛下。末将失职,未能及时清除干扰。”
墨源没有看夜煞,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沈意棠身上。他在沈意棠面前一步之外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伸出手,冰冷的手指轻轻拂过沈意棠手臂上那道被植物划出的伤口。
沈意棠浑身一僵,想要躲闪,却被那股无形的威压禁锢着,无法动弹。
奇异的是,随着他指尖的拂过,那道火辣辣疼痛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疤痕都未曾留下。只是,他指尖的冰冷触感,比伤口的疼痛更让沈意棠感到心悸。
“记住你的身份,沈意棠。”墨源低下头,紫眸逼近,冰冷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沉而充满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你是本座的冥妃,你的生死,由本座决定。在你有能力打破契约之前,最好学会如何在这里活下去……以及,如何取悦你的夫君。”
说完,他直起身,不再看沈意棠一眼,身影缓缓变淡,最终如同融入空气般消失在原地。那笼罩天地的恐怖威压也随之消散。
幽昙苑恢复了之前的“平静”,那些植物也重新变得“温顺”,仿佛刚才那场生死搏杀从未发生。只有沈意棠破损的玄羽衣,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能量余波,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夜煞站起身,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夫人受惊了。请随末将回宫歇息。”
沈意棠站在原地,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墨源最后那句话,如同冰锥,刺穿了她所有的侥幸和伪装。
取悦他?
绝无可能!
这场冥婚,这座幽冥宫,还有那个深不可测、视她如玩物的鬼帝墨源……她沈意棠,绝不会任人摆布!今日之辱,今日之险,她记下了。终有一日,她要挣脱这枷锁,将这冥界,搅个天翻地覆!
她抬起头,望向墨源消失的方向,眼中第一次燃起了清晰而坚定的火焰——那是属于沈意棠的、不屈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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