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酒盏在雕花案几上转了半圈,林辰望着窗外飘雪的庭院,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袖中半块冰凉的玉佩。这是三日前苏家送来的聘礼之一,碎玉纹路与他脖颈间那半块恰好相合——二十年前,苏氏掌门人苏怀安与林氏家主林崇山在醉月楼对弈时,曾以此玉为注,许下若玉合,则两姓联姻的誓约。如今玉佩终得圆满,却不过是场以商业版图为棋盘的局中局。
婚礼在腊月十八的黄道吉日举行。朱红帷幔从九重檐角垂落,百子千孙灯在廊下燃成璀璨星河。苏晚晴凤冠霞帔踏过九十九级白玉阶时,林辰注意到她耳后那颗朱砂痣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他想起三日前在苏家书房,她将契约推至他面前时说的那句话:林公子,这纸契约签下,往后三年,你需与我共演这出戏。
彼时她指尖沾着徽墨的香气,笔锋在永以为好四字上洇开一朵墨花。林辰记得自己当时如何含笑应下,却在她转身时瞥见案头那幅未完成的《寒潭独钓图》——画中渔翁垂钓的背影,竟与他有七分相似。
夜宴散后,喜房内红烛已燃至半寸。苏晚晴坐在鸾镜前拆解凤冠,青丝如瀑倾泻在绣着百蝶穿花的锦被上。林辰望着她后颈那抹雪肤,忽然想起今晨在祠堂,她执香叩首时眼尾那抹若有若无的淡红。那不是胭脂,倒像是……
在想什么?她忽然转身,指尖轻轻点在他心口。那处衣襟下,正是他随身佩戴的半块玉佩。林辰浑身一震,只觉她指尖似带着雪粒般的凉意,却在触及肌肤的刹那化作熔岩灼烫。他想起今日在喜堂,她故意将合卺酒洒在裙裾上,弯腰擦拭时耳语的那句这戏,我陪你唱到终章。
窗外北风卷着雪粒子扑打窗棂,发出细碎的沙沙声。苏晚晴忽然抬手,将案头那盏并蒂莲灯烛芯挑亮。灯火在她瞳孔中跳跃,映出他此刻的倒影——发间还沾着喜堂的桂花香,袖中藏着半卷未抄完的《庄子》,而心口那处灼痛,竟比三年前在鹿鸣山坠马时更甚。
你可知这玉佩的纹路?她忽然开口,指尖沿着他心口玉佩的纹路缓缓游走,这是苏家祖传的阴阳双鱼纹,需两心相照方能契合。说罢,她忽然解开颈间璎珞,露出同样纹样的半块玉佩。两玉相触的刹那,林辰忽然想起昨日在书房,她在契约末尾添的那句此约非约,此心非心。
红烛忽然爆了个灯花。苏晚晴忽然抬首,眸中闪着某种他从未见过的光。那光不像今日宴上那些贵妇眼里的算计,倒像是……像是三年前他在鹿鸣山巅见过的晨光,穿透云雾时那种清冽而炽烈的光。
你当真以为这只是一场戏?她忽然轻声问道,指尖仍在他心口画着无形的圈。林辰忽然想起今晨在祠堂,她叩首时眼角那抹淡红,想起她故意将合卺酒洒在裙裾上的小动作,想起方才她挑亮烛火时眼底闪过的那丝狡黠。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下得更急了。林辰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他在鹿鸣山脚遇见的那个撑着油纸伞的少女。那时她也是这样望着他,指尖沾着雪粒子,说这雪,像不像天上的星子落下来了。如今想来,那夜她伞沿垂落的珍珠,竟与今日她凤冠上的东珠是同样的光泽。
这局棋,我陪你下到终章。她忽然凑近,唇瓣几乎触到他耳垂。林辰忽然闻见她发间那抹似有若无的梅香,忽然想起今晨在喜堂,她故意将合卺酒洒在裙裾上时,袖中滑落的那张泛黄纸笺——上面是他三年前在鹿鸣山脚写的那首《踏雪寻梅》。
红烛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金漆屏风上,重叠成一只展翅的凤。林辰忽然感到心口那处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不是温情,不是算计,倒像是雪粒坠入熔岩时那种既冷且烫的战栗。他忽然明白,这场戏,他早已入魂——不是因为契约,不是因为利益,而是因为此刻她眼底的星光,与三年前那夜雪中的星光,重叠成一片无法挣脱的星河。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苏晚晴忽然起身,推开雕花窗。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吹得案头那盏并蒂莲灯摇曳生辉。林辰望着她被风扬起的青丝,忽然想起今晨在祠堂,她叩首时说的那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那时他只当是戏文,如今想来,竟是比契约更重的誓言。
红烛终于燃尽,最后一缕青烟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消散。林辰望着她被晨光染成金色的侧影,忽然明白这场戏,从一开始就不是戏。那些算计、利益、契约,不过都是浮在水面的冰山,而水下的暗流,早已在三年前那个雪夜,就悄然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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