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色灵液温润的暖流在体内缓缓流转,如同最精妙的工匠,抚平了昨日激战留下的每一丝暗痕与紊乱。冰寒的煞气被悄然融化、吸纳,沉入更深层的蛰伏;银白的雷霆之力则沿着被拓宽的经脉奔腾,带着淬炼后的精纯与驯服。东璃趴在浅洼边缘,琉璃色的眼瞳半阖,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与力量的稳步增长。
小参童早已喝饱,正满足地在温润的玉土上打滚,玉白色的胖乎乎身体沾上了几点暖黄色的泥印,黑溜溜的大眼睛弯成月牙,头顶的小叶子随着它翻滚的动作一颤一颤。
“紫紫……舒服吗?”它滚到东璃身边,用小脑袋蹭了蹭东璃的爪子,声音带着吃饱喝足后的慵懒。
东璃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咕噜,算是回应。它的感知却并未完全放松,本能地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触须,缠绕着脚下这片温暖的土地,捕捉着那从大地深处传来的、浩瀚磅礴的脉动。
嗡……嗡……
那沉睡巨兽般的心跳声,低沉而有力。每一次脉动,都牵引着浅洼中的玉液泛起微不可察的涟漪,也牵引着东璃体内刚刚被梳理顺畅的力量随之共振。一种奇异的明悟,如同破土的嫩芽,悄然在它意识中萌生。
这脉动……这流淌在冰冷地脉之下的温暖洪流……似乎……可以引动?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东璃意识中激起涟漪。昨日引动雷霆反击玄羽时那种掌控力量的感觉再次浮现,虽然耗尽力量,但那精准的指向和毁灭性的威能,却深深烙印在它的本能里。此刻,体内力量充盈,灵液温养神魂,脚下又是如此清晰的力量之源……
一个大胆的、近乎本能的冲动,压倒了谨慎。
它缓缓抬起头,琉璃色的眼瞳完全睁开,里面沉淀的疲惫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纯粹的、探究的专注。它没有看身边玩耍的小参童,目光穿透氤氲的白雾,落在浅洼底部那缓缓渗出玉液的细小白痕上。
然后,它极其缓慢地、尝试性地,将体内一缕精纯的、被玉液淬炼得格外温顺的雷霆之力,小心翼翼地沿着前爪,注入脚下温润的玉土之中!
不是破坏!不是宣泄!而是……引导!
如同最灵巧的针,刺入奔涌的河流,试图改变一丝微澜的流向。
嗡——!
就在那缕细微的雷霆之力触及玉土深处、即将触碰到那浩瀚脉动边缘的刹那——
整个浅洼猛地一震!
洼中浓稠的玉液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起来!氤氲的白雾瞬间变得浓郁翻滚!一股远比自然逸散强烈十倍、精纯十倍的温暖灵蕴气息,如同决堤的暖流,猛地从洼底那细小的白痕中喷薄而出!
哗啦!
玉液翻涌,甚至溅起几滴落在东璃和小参童的身上,带来更强烈的暖流冲击!
“哇!”小参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停止了翻滚,黑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溜圆,茫然地看着翻涌的玉液,“甜甜水水……生气气了?”
东璃的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跳!成功了?!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扰动,但它清晰地“感觉”到了!那沉睡的洪流,被它这缕微小的雷霆之力“拨动”了一下!如同用钥匙轻轻转动了锁孔!
就在它心神激荡、准备再次尝试,试图更清晰地捕捉并引导这股磅礴力量时——
“哼!”
一声冰冷、威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震动的轻哼,如同无形的重锤,毫无征兆地在东璃的意识深处炸响!
嗡!
东璃浑身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寒流瞬间冻结!体内刚刚运转流畅的力量瞬间凝滞!注入玉土的那缕雷霆之力如同撞上了万载玄冰,瞬间溃散!翻涌的玉液和浓郁的白雾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抚平,眨眼间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流淌,仿佛刚才的激荡从未发生!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如同面对巍峨山岳般的巨大压迫感,沉甸甸地笼罩下来!
伯言!
他甚至没有现身!仅仅是一声隔空的意念轻哼,便如同最坚固的枷锁,瞬间扼杀了东璃所有引动灵脉的尝试!
东璃猛地抬起头,琉璃色的眼瞳瞬间收缩,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浓密的竹影!那月白的身影并未出现,但那股无处不在的、冰冷而威严的注视感,如同实质的寒霜,覆盖了这片小小的温暖空间。
警告!
清晰、冰冷、不容置疑的警告!禁止它触碰这青竹峰地脉的核心力量!
一股混杂着惊悸、不甘和愤怒的情绪在东璃心中翻涌。它刚刚触摸到一丝掌控更宏大力量的曙光,就被无情地掐灭!爪尖无意识地抠进温润的玉土,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
小参童也感受到了那股突如其来的、让它本能感到窒息的威压,吓得小脸煞白,连滚带爬地躲到东璃身后,紧紧抓住它湿漉漉的紫色绒毛,胖乎乎的小身体瑟瑟发抖,黑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白……白毛毛……凶凶……”
冰冷的威压持续了数息,如同无声的宣告,然后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空地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宁静祥和,玉液轻漾,白雾氤氲。但东璃心中那刚刚燃起的探究火焰,已被彻底浇灭,只留下冰冷的余烬和更深的忌惮。它沉默地低下头,不再看那浅洼底部,只是伸出舌头,继续小口啜饮着平静下来的玉液,用这温润的暖流,来平复心中的波澜和那被强行压制的不甘。
力量……它需要更强的力量!足以打破这无形枷锁的力量!
就在东璃心中念头翻涌之时,它并未注意到,随着它心绪的剧烈波动,体内那蛰伏的冰寒煞气,似乎极其微弱地……活跃了一丝。极其隐晦,如同冰层下悄然涌动的一缕暗流。
竹海深处,远离灵脉泉眼的冰冷石台之上。
伯言盘膝而坐,月白的长衫纤尘不染。他缓缓睁开深邃的眼眸,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竹影,依旧落在那片氤氲白雾的空地之中。
刚才那一瞬的灵脉异动,清晰地映在他神识之内。那只小兽……竟能凭借一丝雷霆之力,引动地脉灵机的共鸣?虽然极其微弱短暂,但这绝非巧合!其引动的方式,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力量轨迹的原始理解。
更让他心绪微澜的,是异动被强行压制后,那紫色小兽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悸、不甘,以及那深藏其下的……愤怒。还有它体内,那随着情绪波动而极其隐晦活跃了一丝的凶煞之气。
凶煞命格,初掌雷霆,引动地脉……这些特质,每一条都指向那尸山血海的未来。然而,它面对那椮童时的克制,对力量渴求下隐藏的愤怒而非彻底的暴戾……
伯言的目光缓缓移开,投向石台边缘堆积如山的玉简和古籍。他伸出手指,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嗡!
一片通体温润、边缘流转着淡金色符文的玉简凭空浮现,悬浮在他面前。玉简之上,古老的篆文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流淌,散发出沧桑而玄奥的气息。这正是记载着“功德镇煞”模糊传说的古籍残篇拓印。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模糊不清的篆文之上,深邃的眼眸中不再是纯粹的审视与推演,而是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疑虑”的凝重。
“以滔天血煞为墨,以天地灵脉为砚……”他清越的声音在寂静的石台上低低响起,如同自语,“绘出的……究竟是灭世的灾劫,还是……”
他的话语微微一顿,目光仿佛穿透了玉简,再次投向那片温暖的泉眼空地,落在那个正沉默啜饮玉液的紫色身影上。
“……一线悖逆宿命的微光?”
风,吹过石台,卷起他月白的袍袖。玉简上的古老篆文在风中明灭不定,如同命运模糊的笔迹。伯言静坐良久,最终,那修长如玉的手指,缓缓拂过玉简,将其上流转的符文无声隐去。他再次闭上双眸,清冷孤绝的身影重新融入这片冰冷的竹海,唯有那深藏于道心深处的巨大疑问,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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