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那片吞噬光线的浓稠阴影，
仿佛还烙印在龙渊的视网膜上。
幽绿竖瞳带来的冰冷杀意，
比秦岳那裹着华丽辞藻的威胁更直接、更致命。
像一条无形的毒蛇，缠上了他的脖颈，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寒意。
“归墟？赵家？还是…别的什么？”
龙渊脚步不停，
推开出租屋吱呀作响的破门，
将身后那片藏着獠牙的黑暗彻底隔绝。
廉价护符硌着胸口，
西装男“炮灰”的诅咒和秦岳“消失在遗迹”的宣判在脑子里嗡嗡作响。
但此刻，翻腾的胃袋和皮肤下饕餮之力
那永不满足的嘶鸣，压过了一切恐惧。
饿！饿疯了！
客厅餐桌上，母亲留的晚饭
——几块硬邦邦的杂粮馒头，
一碟咸菜——在龙渊眼中闪烁着诱人的油光。
他扑上去，抓起一个馒头就往嘴里塞，
牙齿与粗糙的谷物激烈摩擦，
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太慢了！这点能量连塞牙缝都不够！
“吞！”一个念头如同野火燎原。
意念沉入皮肤深处，
精准地勾动了那团冰冷、贪婪的漩涡。
掌心悄然贴在冰冷的桌面上。
嗡！一股无形的吸力瞬间爆发！
肉眼看不见，但那张饱经风霜的旧木桌，
其内部蕴含的微弱生命能量（来自木材本身）和极其稀薄的灵能粒子（空气中沉淀的），
如同被黑洞捕捉的光线，丝丝缕缕被强行剥离、吞噬！
咔嚓！
一声脆响。
龙渊手中的半个馒头，
在他无意识增加的咬合力下，
直接碎成了渣。
而掌心下的木桌桌面，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干枯，
仿佛一瞬间经历了数十年的风化，
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嘶…”
龙渊倒抽一口凉气，触电般缩回手。
看着那迅速“衰老”的桌面，
心头警铃大作。
不行！这玩意儿敌我不分，
连吃饭家伙都差点报销！
精准控制！
必须像控制自己的手指一样控制这黑洞般的胃口！
***
废弃工厂深处，成了龙渊的私人训练场。
这里远离人烟，钢筋铁骨如同巨兽的残骸，
散发着工业时代的冰冷气息，
也弥漫着驳杂却相对“安全”的能量残留
——锈蚀金属的微弱灵能、
角落里顽强野草逸散的生命力、
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粒子。
“目标：左前方，三米外，那根生锈的角铁！”
龙渊压低重心，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滴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
他死死盯着那截扭曲的金属，
意念高度集中，
尝试着在皮肤下那冰冷的饕餮漩涡边缘，
构筑起一道无形的“堤坝”。
吞噬！但只吞噬那角铁上最活跃的锈蚀灵能！
嗡！
掌心微麻，无形的吸力如同无形的触手探出。
然而，饕餮之力如同脱缰的野马，
哪里肯乖乖听话？
吸力瞬间失控，范围猛地扩大！
噗！旁边一丛在水泥缝里艰难求生的狗尾巴草，
瞬间蔫了下去，叶片枯黄，逸散的生命能量被粗暴掠夺！
而目标角铁上的锈蚀灵能，
只被吸走了不到三分之一。
“靠！”
龙渊低骂一声，
看着那无辜枯萎的野草，
感觉自己像个笨手笨脚的新园丁，
一锄头下去，杂草没除干净，名贵花卉倒铲死一片。
他甩甩手，深吸一口气，再次锁定目标：
“再来！目标缩小！只吸角铁顶端那最红的一块锈斑！”
时间在枯燥而危险的重复中流逝。
从吞噬整根角铁，
到精准剥离一块巴掌大的锈蚀区域，
再到尝试只吸收锈斑中心最活跃的那一点能量…
龙渊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每一次失控，都可能误伤无辜
（比如不小心把垫脚的破木板吸成齑粉，差点摔个狗啃泥），
每一次成功的微操，
都伴随着精神的高度透支和太阳穴的突突狂跳。
皮肤下的饕餮之力，
也在这近乎自虐的精准训练中，
从狂暴的野兽，被一点点磨砺出些许…
服从性？
至少，开始理解“指定菜单”的概念了。
他甚至抓了一只误入工厂的倒霉老鼠。
看着那灰溜溜的小东西在角落里惊恐地吱吱叫，
龙渊眼神复杂。
他蹲下身，隔着半米距离，意念锁定目标。
“只吸逸散的生命力，一点点就好…”
他小心翼翼，俨然在拆解一枚微型炸弹。
无形的吸力轻柔拂过。
老鼠猛地一僵，随即又恢复活力，
只是明显蔫了一些，动作稍显迟缓。
成了！龙渊松了口气，
感觉自己像个掌握了“微创手术”的兽医。
这能力，用来给对手“放血”（缓慢削弱），
似乎比直接吞噬更阴险？
他嘴角勾起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冷冽弧度。
“哟！龙大厨，搁这儿练习‘黑洞级食材保鲜’呢？”
一个活力四射、带着野性调侃的女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响起，回声激荡。
龙渊猛地回头。
姜不辣不知何时靠在一根巨大的、
锈迹斑斑的承重柱上，
马尾辫高高束起，
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的，
饶有兴致地看着地上那只蔫头耷脑的老鼠和旁边一堆被吸得千奇百怪的金属垃圾。
她手里抛玩着一块棱角分明的黑色石头。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龙渊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没否认。
在姜不辣这行走的“人形遗迹探测器”面前，掩饰显得多余。
“你身上那股子…
嗯…‘新鲜出炉的金属废料’味，
隔着三条街都闻到了！”
姜不辣笑嘻嘻地走过来，
把手里那块黑石头丢给龙渊。
“喏，见面礼，‘吸星大法’专用靶子！
‘黑曜铁’，能量惰性高，耐操得很！
比糟蹋人家老鼠强！”
龙渊接过石头，入手沉重冰凉，
表面光滑，内部仿佛有细碎的星光沉淀。
皮肤下的饕餮之力微微躁动，
反馈回来的信息却像是面对一块极其难啃的硬骨头。
“谢了。”
他掂量着石头，
目光落在姜不辣带来的鼓鼓囊囊的战术背包上。
“东西齐了？”
“齐活儿！”
姜不辣麻利地卸下背包，
拉开拉链，献宝似的一件件往外掏：
“当当当！基础款抗辐射护符，
地摊…咳咳，民间大师开光加持！
效果嘛…聊胜于无，总比光着强！”
她拎出一串用灰色皮绳串着的、
刻满扭曲符文的骨质挂坠，
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
——香灰、草药，还有一丝淡淡的…脚丫子味？
龙渊嘴角抽搐了一下，
默默接过，感觉这玩意儿防辐射效果存疑，
但防蚊虫叮咬或许有奇效？
“看这个！”
姜不辣又摸出一把匕首。
鞘是某种暗沉的兽皮，
抽出来，刃身只有一尺长，
黯淡无光，甚至有些粗糙，
但刀身两侧铭刻着极其细微、
如同血管般流淌的淡蓝色能量纹路。
“‘啃石者’！正儿八经的灵能匕首！
能量传导性一般，但胜在皮实耐操！
砍石头崩了刃都不心疼！
遗迹里撬个棺材板…
啊呸，撬个封门石绝对趁手！”
她手腕一翻，匕首挽了个刀花，
寒光一闪即逝，动作干净利落。
最后，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张材质奇特、
触感如同某种坚韧皮质的卷轴。
卷轴边缘参差不齐，明显是残片。
上面用暗红色的、
犹似干涸血液的颜料，
勾勒出扭曲的山川河流和意义不明的符号。
中心区域，一片扭曲的、
如同被无形力量撕裂的漩涡状图案，
被标注了一个醒目的、
仿佛用指甲抠出来的骷髅标记——黑石谷！
“喏，压箱底的宝贝！”
姜不辣压低声音，
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考古疯子特有的狂热。
“从我家老爷子压箱底的‘废品堆’里顺出来的！
‘葬山舆图’残片！重点就是这黑石谷！
标注了三个疑似入口，
还有…看这骷髅边上的小字…”
她指着骷髅标记旁边几个蚊蚋般的扭曲古篆。
“‘秽气冲霄，蚀骨销魂’！
啧啧，一听就是好地方！”
龙渊凑近细看，
残图透着一股古老苍凉的气息，
那些暗红色的线条仿佛还在微微蠕动。
他下意识地集中精神，
皮肤下饕餮之力微微流转，
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冰冷气息，
竟顺着视线从地图上那骷髅标记处丝丝缕缕渗透过来！
“嘶…”
龙渊眉心一刺，猛地移开视线。
这地图本身，就是一件邪门的古物！
“入口可靠？”
“五成把握！”
姜不辣伸出五根手指，笑得没心没肺，
“赌不赌？赢了会所嫩模，输了下海干活！
啊不对，赢了盆满钵满，输了…咳咳，有姐罩着你跑路！”
龙渊没理会她的疯话，
目光锐利如鹰隼，
扫过残图边缘一处极其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有几个模糊的、仿佛被水渍晕开的符号。
“这里，”
他指着那处。
“地图边缘，这个符号…
像不像被什么东西爬过留下的黏液痕迹？
很淡，但残留着一丝…腐败的甜腥味。”
他皱紧眉头，那股味道，
和昨晚巷子里惊鸿一瞥的幽绿竖瞳带来的气息，诡异地重合了一瞬！
姜不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猛地凑近龙渊指的地方，
鼻翼翕动，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你能闻到？”
她猛地抬头，像看怪物一样盯着龙渊，
“这‘腐涎印’！是‘地穴鬼面蛛’的标记！
那玩意儿只在某些怨气深重的古战场地下才有！
靠吃腐尸和灵能残渣为生！
这地图上的痕迹…
至少是几十年前留下的！
你…你这鼻子是属饕餮的吗？！”
龙渊心中凛然。
吞噬能量残留，竟然连带着五感，
尤其是对能量痕迹和特定气味的感知，
也被强化到了远超常人的地步！
这算…饕餮附带的“狗鼻子”特效？
他面不改色：“F级废柴，总得有点旁门左道保命。”
姜不辣盯着他看了好几秒，
那眼神像是要把他解剖了研究，
最终化作一声兴奋的低吼：
“靠！捡到宝了！
龙渊，你这‘废柴’，
绝对是个超级大盲盒！
黑石谷，稳了！
就冲你这鼻子，姐给你打八折！
…呃，佣金八折！”
两人迅速敲定集合时间和地点
（城西废弃的第三灵能转换塔，够偏僻），
又定下几个简单却有效的紧急暗号
（学三声乌鸦叫代表危险，学夜猫子叫代表得手撤离）。
姜不辣收起地图和装备，
临走前拍了拍龙渊的肩膀，
眼神难得认真：
“喂，龙大厨，记住，进了黑石谷，别光顾着‘吸’。
活着把‘菜’带出来，才是真本事。姐看好你这口‘黑洞’胃！”
***
夜已深沉。
出租屋狭小的房间里，
龙渊正最后一次检查姜不辣带来的装备，
将“啃石者”匕首绑在小腿上，
那串味道感人的抗辐射护符塞进贴身口袋。
灯光昏黄，映着他沉静而专注的侧脸。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母亲林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
用褪色蓝布缝成的三角护身符，
布料洗得发白，边角已经磨损。
“渊儿…”
母亲的声音很轻，
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走进来，将那个小小的护符塞进龙渊手里。
入手温润，带着母亲的体温。
护符鼓鼓囊囊，里面似乎装着什么硬物。
龙渊低头，解开系绳。
一块拇指大小、质地温润、
微微散发着柔和暖光的白玉静静躺在掌心。
那光芒极其微弱，
却异常纯净温暖，
似寒夜里的烛火般，
驱散着他周身萦绕的、
来自饕餮之力的冰冷和黑石谷地图带来的阴寒。
玉石表面，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却熟悉的灵能波动
——母亲那“微光照明”灵能的气息！
这是她用自己微弱的能力，
日夜温养，将一缕守护的意念和温暖的灵能，
都封存在了这块小小的暖玉中！
“妈知道…拦不住你。”
林秀看着儿子，眼圈微红，
粗糙的手轻轻抚过龙渊脸上那道狰狞的痂痕，
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却异常温暖。
“你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
妈没用，帮不上大忙…
这个，你贴身带着。”
她用力握了握龙渊的手，
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和祝福都传递过去。
“答应妈，保护好自己…
一定要…平安回来。”
灯光下，母亲鬓角的白发格外刺眼，
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担忧和无法言说的爱。
龙渊喉咙发紧，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
他紧紧攥住那块散发着微弱暖光的玉石，
温润的触感透过掌心，
一路熨帖到心底最深处。
皮肤下冰冷的饕餮之力似乎也被这温暖的光芒稍稍安抚，躁动平息了些许。
他抬起头，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睛，
用力地、一字一句地承诺：
“妈，你放心。我会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暖玉贴身戴好，
紧贴着胸口心脏的位置。
那微弱的暖意，包含母亲的目光，
穿透了饕餮的冰冷和黑石谷的凶险，
化作一股磐石般坚定的力量，
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我不仅要平安回来，”
龙渊在心中无声地低吼，
黑眸深处燃烧起不屈的火焰。
“还要带着足够的力量回来！
秦岳的威胁，阴影中的獠牙，
归墟的觊觎…所有想把我踩进泥里的，都等着！”
暖玉在胸口散发着恒定的微光，如同黑暗海面上永不熄灭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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