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锈钉”集散地。
名字听着就带着一股子铁锈、
机油和廉价汗水混合的腌臜味儿。
这里是龙庭庞大城市结界光辉照耀不到的阴暗角落，
是规则缝隙里滋生的苔藓，
是阳光背面蠕动的蛆虫乐园。
一条被巨大排污管道阴影笼罩的废弃地下隧道，
入口伪装成坍塌的防空洞，
被层层叠叠的破烂帆布和锈蚀铁皮遮掩着。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
过期营养膏、劣质灵能矿石的刺鼻辐射尘、
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甜腥气混合的怪味，吸一口都辣嗓子。
龙渊拉高了姜不辣友情赞助（或者说强行塞给他）的一条灰扑扑、
带着可疑油渍的旧围巾，
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警惕如孤狼的眼睛。
他跟在同样用兜帽罩住脑袋、
只露出琥珀色眼眸的姜不辣身后，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地面粘腻的、
不知成分的污浊积水，
钻进了这条“灵能黑市”的入口。
“跟紧点，菜鸟！
这里的老鼠牙口都带毒！”
姜不辣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
带着一种回到快乐老家的兴奋，
脚步轻快得像在逛自家后院。
隧道内部比入口更不堪。
光线全靠挂在两侧墙壁上、接触不良、
滋滋作响的昏黄荧光管，
以及各个摊位前自备的、
功率不一、颜色诡异的灵能灯珠提供。
光线明灭不定，
将攒动的人影拉得鬼魅般扭曲。
噪音更是震耳欲聋，
各种口音的叫卖、争吵、讨价还价声浪，
混合着劣质音响放出的刺耳电子乐，
在狭窄的空间里疯狂碰撞回响。
“瞧一瞧看一看！
刚从西边‘嚎哭裂谷’挖出来的‘火蜥蜴晶核’！
启灵境火系吸收，包你三天突破瓶颈！
假一赔十…呃，赔命就算了！”
“走过路过别错过！
‘金钟罩’灵皮增幅药剂！
涂抹一次，防御力翻倍！
持续三分钟！
只要998！只要998！
保命神药带回家！”
“祖传神陨古玉！
看这纹路！看这包浆！蕴含无上神力！
贴身佩戴，延年益寿，
灵皮进化不是梦！
跳楼价！跳楼价！”
“招人！黑石谷外围探索队！
缺两个抗揍的肉盾！待遇从优！
抚恤金丰厚！要命硬的来！”
龙渊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由骗子、
亡命徒、投机者和绝望者共同编织的、
光怪陆离的噩梦集市。
左边摊位上，
一个唾沫横飞的干瘦老头正拿着一块明显是人工染色的破石头，
吹嘘成“泣血凤凰石”；
右边，一个肌肉虬结、
脸上带疤的壮汉正唾沫横飞地推销着瓶子里那散发着可疑荧光绿的“金钟罩”药剂；
前方，一个穿着廉价西装、眼神闪烁的男人，
正拉着几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低阶灵皮者，
唾沫横飞地描绘着“遗迹一夜暴富”的美梦。
“感觉到了吧？
这才是世界的底色！
光鲜亮丽的长城结界底下，
全是这种见不得光的臭水沟！”
姜不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熟练地避开一个试图把一块散发着微弱辐射的“灵能矿石”塞到她怀里的猥琐男。
龙渊沉默地点点头，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他不需要姜不辣提醒，
那如同实质的、混杂着贪婪、恶意、窥探的目光，
如同粘在脚底的口香糖，从踏入这条隧道起就没离开过他。
几道尤其阴冷、如同毒蛇般黏腻的视线，
更是让他皮肤下的饕餮之力都隐隐躁动起来，传递出冰冷的警告。
就在这时！
他眼角余光猛地捕捉到隧道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岔口阴影里，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而逝！
那人全身笼罩在一件宽大的、
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纯黑色斗篷里，
斗篷的右肩位置，
一个极其隐晦、如同扭曲漩涡般的暗银色标记一闪而过！
归墟！
龙渊的心脏猛地一缩！
姜不辣在图书馆提过的那个神秘组织！
那个对“异常”有着病态痴迷的“博士”掌控的阴影势力！
他们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混乱的黑市？！
“怎么了？”
姜不辣敏锐地察觉到龙渊瞬间的僵硬，低声问道。
“没什么。”
龙渊迅速收回目光，声音平静。
“看到只耗子，个头挺大。”
姜不辣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也没深究：
“跟紧！目标地摊到了！”
两人挤过一个散发着浓烈体臭的矿石堆，
停在一个相对冷清、
只在地上铺了块脏兮兮油布的小摊前。
摊主是个蜷缩在阴影里的佝偻老头，
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
眼皮耷拉着，一副随时随地睡着了的样子。
油布上零星摆着几样东西：
几枚颜色黯淡、刻着模糊不清符文的劣质玉石护符；
几瓶装着浑浊液体、标签都卷了边的药剂；
还有几块黑黢黢、看不出材质的金属碎片。
“老瘸头，生意上门！”
姜不辣蹲下身，毫不客气地用指关节敲了敲油布边缘。
老头慢悠悠抬起眼皮，
浑浊的眼珠扫了姜不辣一眼，
又瞥了瞥她身后遮着脸的龙渊，
沙哑的嗓音像砂纸摩擦：“要…什么？”
“老样子，‘蛇蜕’两瓶，
‘顽石’护符三个。”
姜不辣语速飞快，显然熟门熟路。
“‘蛇蜕’…没了。”
老头慢吞吞地说，
指了指旁边一瓶颜色更浑浊、
标签上画着个骷髅头下面打了个叉的药剂。
“只有…‘壁虎断尾’，劲儿大…副作用…嘿嘿…未知。”
他又指了指油布上那几枚黯淡的护符，
“‘顽石’…就剩这些…残次品…爱要不要。”
姜不辣皱了皱眉，显然不太满意，
但也没多纠结：
“行吧行吧，
老瘸头你就这点存货了？
‘壁虎断尾’两瓶！
护符…就这三个！”
她拿起那三枚看起来最不起眼、
符文都快磨平的护符，
丢给龙渊一个。
“喏，拿着！
‘顽石’护符，
激发后能在皮肤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石质硬化，
聊胜于无，关键时候能挡挡流矢碎石！
便宜货，将就用！”
龙渊接过那枚入手冰凉、
触感粗糙的护符，
入手沉甸甸的。
他刚想仔细看看，
皮肤下那冰冷的饕餮之力却突然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
带着明显“嫌弃”的悸动！
仿佛闻到了什么馊掉的隔夜饭！
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
这护符内部流转的那一丝极其稀薄的土系灵能，
驳杂、混乱、充满了不稳定的躁动感，
与护符表面那模糊的“坚固”符文气息格格不入！
假货！
或者说，是粗制滥造、效果微弱且极不稳定的劣质品！
激发后别说挡流矢，
能不能顺利形成石皮都是问题，
说不定还会因为能量反噬崩自己一脸渣！
老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快的狡黠，
慢悠悠报了个价：
“承惠…三百二十龙庭点。”
“老瘸头！你抢钱啊！”
姜不辣立刻炸毛。
“就这破玩意儿？两百！爱卖不卖！”
老头眼皮又耷拉下去，
一副“你爱买不买，
老子继续睡”的死样子。
龙渊没参与讨价还价。
他拿着那枚护符，
手指看似无意识地摩挲着表面模糊的符文，
实则将一缕微弱到极致、
凝聚如针尖的饕餮感知力，
小心翼翼地探入护符内部。
嗡！
那缕感知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
瞬间“触摸”到了护符核心那团混乱、躁动、
这就是掺了沙子的劣质灵能。
饕餮之力传递来的“嫌弃”感更浓了，
还带着一丝本能的“排斥”
——这东西，连吞噬的价值都没有！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这枚护符，
目光扫过油布上另外几枚同样黯淡的护符。
饕餮感知力如同无形的扫描仪，迅速掠过。
大部分都是同样的劣质货色，
但其中一枚被压在最角落、沾着油污、
符文几乎看不清的护符，
内部那团灵能虽然同样稀薄，
却意外的…“纯粹”和“稳定”！
虽然效果可能更弱，但至少不会炸！
“这个。”
龙渊指向那枚角落里的护符，
声音透过围巾，显得有些闷。
老头抬了抬眼皮，
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慢吞吞道：
“那个…更旧…三百五。”
“就它了。”
龙渊没废话，直接掏出姜不辣预先塞给他、装着龙庭点卡的小布袋。
姜不辣狐疑地看了看龙渊选的那枚更破的护符，
又看看老头，撇撇嘴：
“行吧行吧，老瘸头算你狠！
‘壁虎断尾’两瓶，
加这个破护符，
三百五就三百五！赶紧的！”
交易完成。
拿着那瓶标签画着骷髅叉、
液体浑浊得如同泥浆的“壁虎断尾”药剂，
和那枚毫不起眼的旧护符，
龙渊跟着姜不辣挤出人群。
“喂，你干嘛选那个最破的？”
姜不辣边走边低声问，
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老瘸头的东西，越破越坑！”
“直觉。”
龙渊言简意赅，将护符贴身收好。
皮肤下饕餮之力传递来一丝微弱的“满意”感，
确认了他的选择。
这枚护符虽然破，
但核心那点土系灵能精纯稳定，
关键时刻激发，或许真能挡下关键一击。
就在他们即将挤出这片混乱区域时，
之前那个招募“遗迹炮灰”的西装男声音，
再次拔高，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狂热，穿透噪音：
“黑石谷！最后两个名额！
目标明确！神陨矿坑外围！
发现神性金属碎片！
参与即分润！
搏一搏，废柴变传说！
死了…也值回票价！”
“祝你们…死得其所！”
西装男最后一句，
如同冰冷的诅咒，
在污浊的空气中回荡。
龙渊脚步微微一顿，兜帽下的眼神冰冷如刀。
黑石谷…神陨矿坑…神性金属碎片…
赵家的阴影，归墟的鬼影，
还有这黑市里无处不在的恶意与陷阱…
前路，果然布满了带毒的荆棘。
而他，别无选择，只能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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