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韵斋文掌柜的订单,仅仅是每月多了几百文钱的进项,但这给了云妮儿往前走的信心。
而信心,有时比金银更能催生力量。
她也并未因此怠慢望江楼的生意,反而愈发精心。每日二十五碗清露冻,雷打不动,品质甚至因她不断的练习和琢磨而更为稳定精进。林娘子虽从未有过只言片语的夸赞,但结账时那偶尔多给的几十文“赏钱”,以及后厨李大叔日渐和气的态度,都无声地说明了一切。这条线,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不容有失。
清韵斋那边,她更是投入了十二分的心思。文掌柜为人雅致,喜静,来的客人也多是文人墨客,云妮儿便想着是否能在那“雅”字上做文章。送去的芝麻薄脆,她特意选用更小更匀称的白芝麻,压得极薄极透光,用素白油纸一一隔开,装入定制的浅口竹篾小盒,显得格外精致;杏仁佛手则力求每个形态都饱满逼真,排列得错落有致。她甚至尝试着,用极少量的蔬菜汁液,给部分面团染上极淡的粉、绿二色,做出的佛手更添生动,引得清韵斋的几位常客连连称妙,文掌柜见状,也将每样的日订单又增加到了十五份。
如此一来,云妮儿每日的工作量几乎翻了一倍。天不亮起身,先处理清露冻的材料,熬煮、凝冻;上午则专心制作送往清韵斋的各式茶食,和面、塑形、烤制,每一个步骤都需全神贯注;午后,将两边的东西分别装盒、装碗,准时送出;夜里,准备次日的材料。雨妮儿则帮着姐姐清洗盛装的器皿,分盒装碗也帮着打打下手。
辛苦自是不用说,云妮儿常常是腰酸背痛,沾枕即眠。但看着每日结回的两份收入,日子渐渐有了盼头,她便觉得所有的疲累都值得。她甚至开始悄悄计算,照这个速度,或许明年,她就能送雨妮儿去附近那家口碑不错的蒙学堂开蒙了!甚至或许再过几年就有机会盘下一个小一点的铺面……
然而,人的精力终究有限。这般超负荷的运转,即便云妮儿年轻力壮,也渐渐有些吃不消。偶尔在熬糖时,会因一刻的恍惚而火候稍过;揉面时,手腕也会传来隐隐的酸胀。
这日,她正在院中奋力揉着准备做定胜糕的糯米面团,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韩婆婆挎着菜篮子路过,在门口驻足看了片刻,走了进来。
“丫头,绷得太紧,弦是会断的。”韩婆婆声音平淡,却一针见血。
云妮儿停下动作,用袖子擦了擦汗,露出一丝苦笑:“婆婆,我知道。只是……机会来了,总想多抓住一些。”
韩婆婆看了看案板上那些半成品,又看了看云妮儿眼底的青色,摇了摇头:“贪多嚼不烂。你这清露冻是水磨工夫,茶食是火候学问,两边都要占全,还要样样求精,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眼下看着是红火,一旦出了纰漏,砸了招牌,才是得不偿失。”
这话如同警钟,敲在云妮儿心上。她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
“我瞧着,你那清韵斋的茶食,路子更活,利润也厚些。”韩婆婆话锋一转,“望江楼那边,固然稳定,但规矩也大,升上去难。你不如心里有个权衡,哪边是根基,要稳住;哪边是枝叶,可着重栽培。分出个主次轻重,人也轻松些。”
云妮儿若有所思。韩婆婆这是在提醒她,要进行策略性的调整。望江楼是基本盘,必须保证,但可以不必再投入过多额外精力去追求突破;清韵斋代表更高的利润和可能性,可以作为重点发展的方向。
“多谢婆婆提点。”云妮儿真心实意地道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自那日后,云妮儿便有意调整了节奏。她不再执着于每日都对清露冻进行微小的改良,而是将那份“巧思”更多地投入到茶食的开发上。她开始尝试制作菜谱上记载的“桂花定胜糕”,调整粉糖比例,让口感更绵软细腻;又研究如何将普通的米糕,做出更讨喜的造型和图案。对于望江楼的订单,她则力求“稳”字当头,保证品质如一,不出差错。
同时,她也意识到,长此以往靠她一个人硬撑绝非良策。她开始花一部分时间教导雨妮儿一些其他的简单辅助工作,比如看管火候、包装成品等等。小丫头本来就看阿姐太辛苦,总想着多帮点忙,所以学得极认真,分担了不少琐碎杂事,让云妮儿轻松不少。
她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贪多求全,将自己逼到极限,而是开始有意识地将精力进行分配。望江楼的清露冻是根基,她保证了其品质的稳定与可靠,如同每日升落的太阳,从不缺席,也从不失准。送往清韵斋的茶食,她倾注了所有的巧思与创新,不再满足于仅仅复刻菜谱上的“杏仁佛手”和“芝麻薄脆”,借着文掌柜这方雅致天地和那些品味不俗的客人,她开始尝试更多样的点心。
日的午后,闷热无风,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云妮儿刚将一批芝麻薄脆从烤炉中取出,正仔细检查着火候,额上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如今清韵斋的订单稳定,望江楼的清露冻也日日不辍,她一个人操持,虽已摸出门道,将时间安排得滴水不漏,却也时常感到精力不济,只想趁着这片刻安静,稍喘口气。
忽而,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拍打声,夹杂着压抑的、受惊般的呜咽。
云妮儿心头诧异,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门边,低声问:“谁?”
门外静了一瞬,随即,一个细弱蚊蚋、带着惊惶哭腔的声音响起:“……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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