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妮儿依旧日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天不亮便起身,准备春饼和青团的材料。许是心境不同,她手下揉搓面团、翻炒蔬菜的动作,也带上了一种沉静的力度。
净尘依旧安静地留在小屋。他似乎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从不多问,也绝不踏出房门半步。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角落静坐,或是默诵经文,稚嫩的脸上时常带着一种超脱年龄的平和。云妮儿忙碌时,他会默默地将屋里屋外打扫得一尘不染,甚至连水缸也总是满的——那是他趁天色未明、巷中无人时,悄悄去井边打来的。
这日,云妮儿收摊回来,见灶台擦得锃亮,连那难处理的灶膛灰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心中不由一暖。她看着净尘那双因干活而略显粗糙的小手,轻声道:“净尘小师傅,这些粗活……你不必做的。”
净尘抬起头,眼神清澈:“女施主收留小僧,已是莫大恩德。小僧力所能及,不敢偷安。师父常说,诸善奉行,便是修行。”他顿了顿,看着云妮儿略显疲惫的面容,犹豫了一下,又道,“女施主若不嫌弃,小僧……小僧可以帮您准备明日出摊的菜蔬。”
云妮儿本想拒绝,但看着他那恳切的眼神,再想到自己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便点了点头:“那……便有劳小师傅了。只是要仔细些,莫要伤了手。”
净尘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如同春冰初融。他净了手,搬来小凳子坐在院中,拿起云妮儿买回的春韭和豆芽,开始一丝不苟地择捡起来。他的动作不快,却极有耐心,每一根韭菜都理得顺顺当当,每一颗豆芽都掐得利利索索,那专注的神情,不似在做杂役,倒像是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功课。
雨妮儿起初还有些怕生,几日下来,见这小哥哥安静和气,便也敢凑上前,学着他的样子,一起帮忙。两个小小的身影,在春日稀薄的阳光下,默默劳作,云妮儿在一旁和着烫面,准备明日的春饼皮,目光偶尔掠过他们,心中感慨万千,这清苦艰难的日子里,因着这意外的“相遇”,竟也生出几分相依为命的暖意。
胡大嫂那边显然并未死心。云妮儿出摊时,总能感觉到那双吊梢眼钉在她身上一般。有时,她会故意晃到云妮儿摊前,拿起一个青团,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啧啧有声:“这颜色……真是鲜亮得紧啊,云妮儿姑娘,莫不是有什么独门秘方?一个人,真忙得过来?”
更有一次,云妮儿分明看到赖三鬼鬼祟祟地在清水巷附近转悠,目光不时瞟向她家紧闭的木门,她心中不安,立刻提前收了摊,匆匆赶回,直到确认家中一切安好,净尘安然无恙,她才靠着门板,长长舒了口气,冷汗却已湿了内衫。
她知道,这些无时无刻盯着她的恶意就在等一个确凿的证据,或者等一个她们松懈的时机。没有证据就长久地耗着,但她们,耗不起。她必须等待一个好时机想办法把净尘安全送出去。
这日晚饭后,净尘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静坐,而是犹豫了片刻,从贴身的衣物里,又取出了一个小布包。这次里面不是念珠,而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已有些磨损的纸。
“女施主,”他将纸递给云妮儿,声音很轻,“这是……这是师父以前教我认字时,随手画的一张图,说是……是一种素馅的配方。师父说,若遇有缘人,或可赠之。小僧看女施主于厨艺颇有天分,或许……或许能用得上。”
云妮儿怔了怔,接过那张纸,小心地展开。纸上用简单的线条画着几样食材:水灵灵的香菇、金黄的豆干、碧绿的荠菜、还有几颗花生米。旁边标注着寥寥几字,大约是处理方法和调味的要点。这并非什么复杂的珍馐秘方,更像是一道家常小菜的思路。
但云妮儿却看得心中一动。香菇、豆干提鲜,荠菜是眼下正当时令的野菜,清香可口,花生增香添脆。若是将这些切碎,调味炒熟,作为春饼或者素包子的馅料……
她看向净尘,他眼中有着纯粹的、想要回报的善意。“净尘小师傅,这……”
“女施主不必客气。”净尘低下头,“小僧身无长物,唯有此物,或能略尽绵力。师父常说,众生皆苦,能以一技之长与人方便,亦是功德。”
云妮儿捏着那张薄薄的、却承载着心意与可能的纸,心中五味杂陈。这孩子的师父,定是位慈悲而通透的高僧。她将图纸仔细收好,郑重道:“多谢小师傅,我……会试试。”
夜里,云妮儿躺在床上,听着身旁雨妮儿均匀的呼吸声,以及外间净尘极轻的、规律的诵经声,久久无法入眠。不知道自己这叶扁舟,能否载着两个年幼的孩子,闯过这些风浪。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要在这危机四伏的夹缝中,努力挣得一线生机。
窗外,月色朦胧,夜风拂过巷弄。云妮儿想:“众生皆苦,这世间确是满地如我一般的野草?生生不息,又生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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