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无声的认可
撤退的路比来时更加漫长。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没了城市，只有偶尔划过天际的照明弹，或远方爆炸产生的短暂火光照亮片刻，将扭曲的建筑黑影投映在断壁残垣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怪。
凌风和戴维斯如同两道紧贴地面的阴影，在废墟间沉默地穿行。
寒冷浸透了他们的作战服，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形成一团团白雾，瞬间又被风吹散。
戴维斯抱着他的m249，枪口始终警惕地指向可能出现威胁的方向，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不仅仅是因为寒冷，更是因为下午那场超远距离的狙击支援带来的震撼尚未完全消退。
他时不时瞥一眼身前那个同样沉默的背影。
凌风的步伐稳定而轻捷，仿佛不知疲倦，那双在夜色中依然锐利的眼睛不断扫视着周围，像一台高效运转的扫描仪。
戴维斯心里清楚，下午那几枪，绝不是一个普通游骑兵，甚至不是一般特种兵能打出来的。
这个代号“幽灵”的男人，身上笼罩着太多的谜团。
两人有惊无险地返回了藏身的民居。“墓碑”立刻迎了上来，锐利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确认没有新增伤势后，才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情况？”“墓碑”的声音压得很低。
“‘访客’安全了。”
凌风言简意赅，将m4A1靠在墙边，开始检查剩余的弹药，“我们可能暴露了位置，这里不能久留。”
“墓碑”没有多问，只是打了个手势，示意其他休息的士兵立刻做好转移准备。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再次融入夜色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与风声和远处零星枪声截然不同的引擎怠速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他们藏身的建筑之外。
所有人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士兵们迅速寻找掩体，枪口齐刷刷指向门口和窗户，连呼吸都屏住了。
“不是叛军的破车...”
“墓碑”侧耳倾听，脸色凝重，“引擎声太稳了。”
凌风的心提了起来。
是敌是友？
笃、笃、笃...
三声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响起，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程式化的礼貌，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美军游骑兵，‘幽灵’在吗？”
一个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冷静，标准的美式英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英伦口音尾调，语调平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是Gaz！
他居然亲自找上门来了！
凌风与“墓碑”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墓碑”眼中充满了惊疑和警惕，而凌风则深吸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该来的，总会来。
“我去开门。”凌风低声道，示意其他人保持警戒，但不要轻举妄动。
他走到门后，缓缓拉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门外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与游骑兵数码沙漠迷彩截然不同的全地形迷彩，装备精良且整合度极高，脸上涂着厚重的深色油彩，几乎看不清具体容貌，但一双蓝色的眼睛在夜色中如同寒星，冷静、锐利，带着职业性的审视。
他头上戴着的是opS-coRE FASt 高性能头盔，下巴微微内收，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的预备姿态。
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种与“墓碑”这种一线野战军士长截然不同的、属于顶尖特种部队的沉凝气息。
在他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经过改装的深色越野车，引擎并未熄火，驾驶座上另一个同样装束的身影若隐若现，显然是在提供警戒。
“凯尔·‘加斯’·加里克（Kyle ‘Gaz’ Garrick）。”
来人没有任何废话，直接报上了名字和代号，目光如同手术刀般落在凌风脸上，“英国第22特别空勤团（SAS）。”
凌风能感觉到身后所有士兵瞬间绷紧的神经。
SAS！
对于这些普通游骑兵来说，这是活在传说和简报里的部队。
“凌风，代号‘幽灵’。”
凌风平静地回应，让开了身位，“请进。”
Gaz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来。他的动作协调而警惕，目光迅速而专业地扫过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评估环境，确认人员位置和状态，整个过程不到两秒钟。
他看到房间里严阵以待的士兵们，尤其是“墓碑”那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凌风身上。
“长话短说”
Gaz开口，语气没有任何寒暄，“下午在广场，是你们提供的狙击支援？”
“是。”凌风承认。
“距离多少？”
“大约七百八十米。”
“用的什么枪？”
“m4A1，AcoG镜。”
Gaz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即使以SAS的标准，用突击步枪在接近八百米距离上完成如此精准的压制，也堪称惊艳。
他没有质疑，只是继续问道：“之前的无线电通讯，也是你？”
“是我。”
房间里的空气几乎凝固了。士兵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隐约感觉到，这场对话的层次，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Gaz盯着凌风，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但凌风能感受到那目光背后的巨大压力和审视。
他在评估，评估凌风的身份，动机，以及...危险性。
“你的识别码，很旧。”
Gaz缓缓说道，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旧到几乎没人记得。能解释一下来源吗？”
凌风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他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
“我不能。”他回答得同样干脆，“我只能说，我知道一些事情。一些...可能对你们，对很多人，都很重要的事情。比如，‘高处的背叛’。”
他再次提到了这个危险的词。
Gaz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房间里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墓碑”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步枪。
“你知道你在指控什么吗？” Gaz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警告。
“我知道。”
凌风的语气异常坚定，“我没有证据，只有警告。信不信，由你们决定。”
长时间的沉默。Gaz的目光如同实质，反复刮擦着凌风的神经。
他在判断这是不是一个陷阱，一个圈套，或者...一个真正来自不可知渠道的警示。
最终，Gaz眼中的锐利稍稍收敛，他微微偏头，似乎是在倾听微型耳麦里传来的什么信息。
片刻后，他重新看向凌风，从战术背心的一个口袋里，取出一个不起眼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小卡片，递了过来。
“这是一个非官方的加密通讯频率。”
Gaz的语气依旧没有什么温度，“单向。如果你有什么...‘有趣的’或者‘紧急的’发现，可以用它联系。但记住，使用它意味着什么。”
凌风接过卡片，触手冰凉，材质特殊。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通讯频率，更是一张通往更高层级博弈场的、充满风险的门票。
“我明白。”凌风将卡片小心收好。
Gaz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他最后扫了一眼房间内的士兵，目光在“墓碑”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记住了这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军士长，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引擎声再次响起，迅速远去。
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房间里凝固的气氛才骤然松弛下来。士兵们面面相觑，不少人长长地舒了口气，才发现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墓碑”走到凌风身边，看着门外浓重的夜色，又看了看凌风手中那张不起眼的黑色卡片，声音干涩：
“小子，你他妈到底把我们扯进什么鬼事情里了？”
凌风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握住了那张卡片。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挣扎求生的穿越者。
他已经被动地，踏入了一个更加黑暗、也更加危险的旋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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