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爬上山头,给抚松县城的青瓦屋顶镀上了一层金边。
药材收购站的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大多是附近公社趁着农闲来换点零花钱的社员,背着各式各样的背篓和布袋,脸上写满了局促和期盼。
陈放并没有急着挤进去。
他让犬群在不远处一处废弃的院落里待命,追风领着它们,安静地趴伏在断墙的阴影下,与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他自己则背着那巨大的背篓,不远不近地站在队伍末尾,像个旁观者一样,打量着收购站里发生的一切。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老花镜,本地人都叫他刘师傅。
他手里拿着一杆大秤,动作慢条斯理。
一个黝黑的老农,把一布袋黑乎乎的东西倒在柜台上,陪着笑脸。
“刘师傅,您给瞧瞧,这都是我从老林子里挖出来的,好东西。”
刘师傅扶了扶眼镜,用秤杆随意地扒拉了两下,眉头一皱。
“你这都什么玩意儿?黄芪混着柴胡,还有一堆没用的烂草根。”
“品相差,泥土都没清干净,炮制手法也不对,都混了味儿了。”
他捏起一根最粗的黄芪,撇了撇嘴:“这,顶多算一年生的,药性不足。”
老农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想辩解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刘师傅拿捏着秤砣,报出一个低得离谱的价格。
老农满脸失望,但也只能点头哈腰地接过那几张毛票,垂头丧气地走了。
接下来几个人,无一例外,都是同样的情形。
他们辛辛苦苦采来的山货,被刘师傅三言两语就贬得一文不值,最后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陈放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些村民不懂行,采摘时不分品类,处理时手法粗糙,给了对方极大的压价空间。
而那刘师傅,正是利用这种信息不对等,把利润压榨到了极致。
终于,轮到了陈放。
他沉默地走到柜台前,将背上那个半人高的背篓轻轻放下。
刘师傅眼皮一抬,看到陈放这一身破旧的知青打扮,和那苍白清瘦的模样,嘴角已经习惯性地撇了撇。
又是一个想来碰运气的愣头青。
“倒出来吧。”
他懒洋洋地发话,连秤杆都懒得拿。
陈放没应声,他解开背篓的绳子,却不是一股脑地倒出来。
他先是拿出一个用干净布袋装好的包裹,小心翼翼地解开。
一股浓郁的菌菇特有的鲜香,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只见布袋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排排元蘑,每一朵都伞盖完整,菌褶清晰,根部的泥土被处理得干干净净,还带着山林清晨的湿气。
刘师傅的眉毛不自觉地挑了一下。
这卖相,可比刚才那些村民拿来的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不等他发话,陈放又拿出了第二个布袋,里面是晾晒得恰到好处的榛蘑,色泽金黄,干爽却不脆裂,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最后,他才拿出了两捆用草绳扎得结结实实的“草根”。
他把其中一捆放在柜台上,平静地开口。
“抚松本地的林下黄芪,根条顺直,皮光,横切面有‘菊花心’。”
“这一捆,是足五年的,药性最好。”
他又把另一捆放上去。
“这一捆,是三到四年的,品相稍次,但处理得干净,没有杂根。”
他的声音不大,吐字清晰,用的全是行话。
刘师傅脸上那副懒散的神情,消失了。
他扶正了老花镜,第一次直视起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
他拿起那捆五年的黄芪,凑到眼前仔细端详,又拿起一根,用指甲在断口处掐了掐,闻了闻那股浓郁的豆腥气。
没错,确实是上等货。
这分类,这处理手法,这开口的架势,哪里像个知青,分明是山里混了几十年的老“山把头”!
“你……你这从哪学的?”刘师傅忍不住问了一句。
“家里长辈以前是药堂的先生。”陈放随口胡诌了一句。
刘师傅心里咯噔一下,信了七八分。
他清了清嗓子,重新拿起了秤杆,态度郑重了不少。
“东西是不错,但今年的行情……”
“元蘑保鲜不易,收购站收了也有风险。”
“榛蘑虽然干,但不是顶尖的秋蘑。”
“黄芪嘛,你这年份是不错,但量太少。”
他开始故技重施,想从别的方面找补,把价格压下来。
陈放不急不躁,等他说完,才慢悠悠地接话。
“刘师傅,这元蘑,从采下来到这,不超过十二个时辰,根部用湿布包裹,最大程度保了鲜。”
“拿到县里国营饭店,就是一道抢手的硬菜。”
“这榛蘑,是头茬的,您闻闻这香味,比秋蘑更浓郁,泡发之后,口感也更脆嫩。”
“至于黄芪。”
陈放指着那捆品相最好的。
“五年的林下货,整个抚松县,一个月也收不到几斤。”
“您收了是直接送去省药材公司的特供,价格翻几番,这笔账,您比我清楚。”
一番话说下来,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刘师傅的额角,竟然渗出了一层细汗。
他手里的秤杆,感觉有些沉。
今天这是碰到硬茬子了!
这小子,把行情和门道摸得一清二楚,连他往上走的渠道都猜到了!
周围排队的村民们,一个个都看傻了。
他们何曾见过有人敢跟刘师傅这么讨价还价的,而且还说得刘师傅哑口无言。
一个刚被压了价的老汉忍不住小声跟旁边人嘀咕:“娘的,老刘这是遇上克星了?”
“这娃娃的嘴皮子比刀子还利索!”
“行了行了!”
刘师傅猛地一摆手,脸上有点挂不住,“你这小子,比猴都精!”
他不再废话,开始称重,嘴里报着数,手上的动作却比之前对任何人都公道。
最终,算盘珠子一拨拉。
“一共,三十七块六毛五。”
他从抽屉里数出一沓崭新的大团结,又配上些零钱,啪地一下拍在柜台上。
这个价格,是刚才那个老农的十几倍!
人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小子,是真有本事啊……”
“懂行就是不一样,咱都被老刘坑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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