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太平洋上空，那道无形的“隔离屏障”像个巨大的、安安静静的泡膜，把里面还滚着诡异能量的死亡海域，和外面的世界隔了开来。之前那些狂暴的能量乱流、扭歪的光线、呛人的臭氧味，到了屏障外面，全没了。海面变回了深沉沉的蓝色，天空是劫后余生的浅白晴朗，只有远处那个肉眼看不见、但精密仪器和直觉都能感觉到的球形边界，提醒着这里曾发生过多吓人的事——危机只是“暂停”，没“解除”。
救援船队总算到了，像群小心翼翼的工蚁，围着“探渊者”号那惨不忍睹的残骸忙活。幸存者一个接一个被转移走，每个人脸上都混着累、疼，还有种刻在骨子里的对未知的怕。陆寒洲没走，拒绝了第一批撤离，硬撑着快散架的身子，留在歪歪扭扭的舰桥上，指挥着最后的收尾和数据抢救。可他的目光，总忍不住往南边飘——那片冰封大陆的方向。
通讯频道里满是杂音和断断续续的救援协调指令，远程通讯还没完全恢复。他胸口那枚守护者吊坠凉冰冰的，之前跨时空的意识交融，好像只是场太真实的梦。只有心里那点微妙的、和另一个灵魂的隐约联系，在告诉他：那不是假的。
同一时间，全球各地，“星寰”总部协调发布了初步通告——说“隔离屏障”已经成功部署，局面暂时稳住了。这消息像往滚油里滴了滴冷水，激起的反应又复杂又激烈。
普通老百姓慌了一阵后，更多的是迷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新常态”。新闻里全是专家牵强的解释，一会儿说“罕见全球性强地磁暴”，一会儿说“未知深海地质活动释放能量泡”，总想用已知的科学框架，套住这完全超纲的事。
可在各国最高级的科研机构、军事指挥中心，还有些顶尖高科技企业里，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有更精准的监测数据，清楚这绝不是自然现象。物理常数那一点点却同步的波动，就像精密钟表里进了粒灰尘，让所有靠现有物理模型建起来的科技体系，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基础危机——高能物理实验数据出现没法解释的偏差，有些精密制造的良品率莫名下降，甚至连GpS都出现了厘米级的累计误差。
混乱，在看不见的高层和科技圈里悄悄蔓延。
而在这片混乱里，不少敏锐的目光，都盯向了“星寰科技”——这次事件里唯一活下来，还好像起了关键作用的组织。尤其是“星寰”的核心技术“守护者”系统，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抗或适应这种规则波动，这让它成了香饽饽。
之前有些观望的资本和机构，也不管沈静仪可能的阻力了，悄悄找“星寰”剩下的商务部门接触。毕竟，在一个基础规则都可能动摇的世界里，谁掌握了“适应性”技术，谁就可能攥着未来的钥匙。
几天后，林悦坐的“北极星”号，在友船护送下，拖着残破的身子，到了南美洲最南端的一个紧急维修港。差不多同时，陆寒洲也坐救援船到了这儿。
没有盛大的迎接，也没有媒体的长枪短炮，就在一个临时租的、戒备森严的仓库里，这两个闯过生死的人，分开这么久后，终于见了面。
林悦跳下通勤车，几乎是跑着冲过去。她脸上还留着极地风霜刮出的小细纹，眼神却亮得惊人。陆寒洲站在仓库门口，身上缠了不少绷带，脸因为失血和累显得苍白，可脊梁依旧挺得笔直。
没说话，还差几步的时候，两人都停住了，目光紧紧缠在一起，像要把对方的样子刻进灵魂里。然后，林悦猛地扑进他怀里，胳膊紧紧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带着消毒水味和淡淡血腥味的胸口。陆寒洲身子微微一僵，接着用没受伤的胳膊更用力地回抱她，下巴轻轻抵在她发顶。
所有的担心、害怕、在绝境里独自扛着的压力，这一刻全变成了无声的暖流，在两人紧贴的胸口间淌。他们能清楚听见对方像打鼓似的心跳，能感觉到彼此身体那细微的、劫后余生的颤抖。
过了好久，林悦才闷闷地开口，声音带着哭腔：“你吓死我了……”
陆寒洲收紧胳膊，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也一样。”
简单两句话，却重得很。他们稍稍分开，互相看着对方的伤，眼里的心疼藏都藏不住。
“屏障……算成了。”林悦轻声说，语气里没多少高兴，“可妈妈说的‘代价’，已经开始显了。全球物理常数都在波动。”
陆寒洲点点头，眼神沉得很：“我这边也收到初步报告了。另外，‘守护者’技术现在成了烫手山芋，也成了不少人眼里的救命稻草。”
就在这时，林悦忽然皱了皱眉，下意识抬手按住太阳穴。
“怎么了？”陆寒洲马上关切地问。
“没什么……”林悦摇摇头，脸上带着困惑，“就是……好像能感觉到你这边……伤口在隐隐作痛？”她说着，目光落在陆寒洲左肩缠的绷带上。
陆寒洲一听，眼里也闪过诧异，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肋骨，犹豫着说：“我好像……也能隐约感觉到你之前冰爆时，被撞得晕乎乎的劲儿……”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之前屏障生成时那跨越距离的意识连接，不是一次性的！在屏障还在的环境里，他们之间好像建了种特别弱、却真真实实存在的、超越五感的共鸣链接！
这意外发现，冲散了重逢的喜悦，也带来了新的谜团。这链接是因为屏障才有的，还是因为他们一起在生死边缘受了能量洗礼？对他们来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没工夫细想，现实的急事已经找上门了。维修港的负责人匆匆跑过来，说外面聚了好多国际媒体，还有些身份不明的势力代表，都要采访或见“星寰”的负责人。同时，港口通讯中心转进来好几个加密通讯请求，有几个大国的相关机构发来的，还有……沈静仪的。
风暴没因为屏障停住，只是从能量层面，转到了更复杂的人心和利益博弈上。
陆寒洲和林悦对视一眼，默契地松开了彼此。一个眼神交流，不用多说什么。
“先处理外面的压力，”陆寒洲沉声道，又变回了以前那种运筹帷幄的冷峻，“咱们的账，回去再慢慢算。”
林悦点点头，理了理有点乱的头发，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好。”
他们并肩走向临时设的指挥点，准备迎接屏障之后，人类世界扑来的第一波汹涌浪潮。而在他们感觉不到的深空里，那些往银河系深处传的超光速信息，已经到了目的地，等着“观测者”给出下一次冰冷的“评估”和“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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