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老宅藏在城市最安静的半山腰，离市区的热闹老远。厚重的铁艺大门一推开，里面是大片的草坪、收拾得精致的花园，还有一栋中西合璧的主楼，看着气派又庄重。天快黑了，灯一盏盏亮起来，把这宅子照得像个独立的小王国，每块砖、每片瓦都透着攒了多少年的钱和说一不二的底气。
陆寒洲的车开进门，沿着栽满树的车道慢慢走。车里的气氛有点闷，林悦坐在副驾，看着窗外飞快往后退的景色——草坪上摆的雕塑、路灯的样式，都透着主人的讲究和财力。这地方跟她从小住的老城区筒子楼，简直是两个世界。
她今天穿了套藏蓝色的裤装，剪裁利落，看着低调又干练，头发挽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长脖子。她没想着要装成“名媛”的样子，做自己才是最结实的铠甲。左手中指上的指环凉丝丝的，时不时提醒她，这次来不是简单吃饭。
陆寒洲伸手过来，握住她放在膝盖上、有点蜷起来的手，手心暖乎乎的，还很稳。“记住，你是我陆寒洲选的人，不用去讨好谁。”他声音低低的，听着让人安心。
林悦回握住他，点了点头。她心里清楚，踏进这扇门，就等于走进了陆寒洲的另一个战场。
管家福伯早就站在宅子的双开门前等了，恭敬地领着他们往里走。穿过快十米高的门厅，走进客厅——这客厅大得跟宫殿似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百合香，还有钢琴声慢悠悠地传过来。
沈静仪坐在主位沙发上，穿了件墨紫色绣金线的旗袍，看着特别雍容。她旁边坐着个年轻女人，穿了条珍珠白的及膝连衣裙，款式简单，料子却好得很，泛着柔和的光。
那女人身姿优雅，脖子细细长长的，像白天鹅似的。这会儿她正侧着身子，认真听沈静仪说话，嘴角带着刚好的笑，看着温柔又文静。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先看向陆寒洲，眼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惊喜和熟稔：“寒洲哥，你回来了。”
接着，她的目光才转到林悦身上——眼神看着清亮、友善，甚至有点好奇，一点攻击性都没有。可林悦多敏锐啊，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那友善底下，飞快闪过的打量和掂量。
“林小姐，你好，我是陈曼如。”她站起来，主动伸手跟林悦握，声音跟她弹的钢琴似的，好听得很，“常听伯母说起你，说你是特别厉害的工程师，今天总算见到了。”
她的动作挑不出错，笑也看着特别真，好像真就是个热情的世交家女儿。
“陈小姐，你好。”林悦跟她轻轻握了一下，感觉她的手有点凉。林悦心里清楚，陈曼如的“优雅”本身就是件厉害的武器，悄无声息地就在她和这个环境之间划了道线。
“曼如刚下飞机没多久，就急着来见我，还说要弹首新曲子给我听。”沈静仪开口，语气是对林悦从来没有过的温和，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寒洲，林小姐，都坐吧。曼如，也别站着了。”
陆寒洲淡淡跟陈曼如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牵着林悦的手，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态度摆得明明白白。
晚饭在西式长餐桌上吃，银质的餐具亮闪闪的，每道菜都精致得像艺术品，侍者安安静静地来回递东西。吃饭的时候，沈静仪和陈曼如的对话把气氛带起来了。
她们聊欧洲拍卖行最新卖了什么，聊国际钢琴大师的演奏会，聊慈善基金会最近做了什么……这些话题，对天天泡在技术里的林悦来说，又远又陌生。她安安静静地吃饭，只有陆寒洲或沈静仪问她的时候，才简单说几句，态度不卑不亢。
陈曼如一直保持着得体的笑，好像也不急着表现自己，也不故意针对林悦，就自然而然地跟沈静仪聊到一块儿，透着两人的默契和共同的圈子。有时候她还会把话题引到林悦这儿，问些关于人工智能的简单问题，语气听着挺真诚，可那“圈外人好奇”的样子，反而更显出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林小姐的工作听起来真挺有挑战的。”陈曼如笑着说，“不过能专注在自己喜欢的事上，也挺幸福的。像我们学音乐的，有时候总被各种社交、事情缠着，真羡慕林小姐这么纯粹。”
这话听着是夸人，细琢磨琢磨，其实是在划界限——把林悦归到“只会搞技术的纯粹人”里，而她自己，是在更“复杂、高级”的艺术和社交圈里。
陆寒洲皱了皱眉，刚想说话，林悦已经放下刀叉，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抬头看向陈曼如，语气平和：“不管哪个领域，要做到最好，都得面对里面的复杂。代码世界里的规则和人情世故，不一定就比音乐圈简单。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还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的话没带火药味，却把立场说清楚了——她从没觉得自己比谁差，也不想被别人定义。
沈静仪看了林悦一眼，眼神里藏着琢磨不透的东西。
吃完晚饭，大家移到偏厅。偏厅里放着一架昂贵的施坦威三角钢琴。在沈静仪的鼓励下，陈曼如大大方方地坐在琴凳上。
“伯母，寒洲哥，林小姐，我最近练了首德彪西的《月光》，希望你们能喜欢。”她微微点了点头，细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
悠扬又有点朦胧的琴声在厅里飘开来。陈曼如的琴技是真的好，音符在她手里好像活了似的，把月光的安静和流动都表现出来了。她闭着眼，完全沉浸在音乐里，侧脸线条好看，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沈静仪闭着眼睛听，脸上带着满意的笑。陆寒洲的目光一直落在林悦身上，满是担心。
林悦安安静静地听着，也承认这琴声确实好听。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完美的演奏里，她没感觉到艺术的感染力，反而觉得像是一场精致的表演——陈曼如就像个设定好程序的完美玩偶，在属于她的舞台上，做着别人期待的事。
琴声慢慢停了，余音还在厅里绕。沈静仪先鼓起掌，夸个不停。
陈曼如有点害羞地笑了笑，看向陆寒洲，眼里带着点期待：“寒洲哥，你觉得怎么样？”
陆寒洲礼貌地点了点头：“弹得很好。”语气平平的，听不出太多情绪。
陈曼如眼里闪过一丝不容易察觉的失落，可很快就恢复过来，又看向林悦：“林小姐呢？平时会听古典乐吗？”
就在这时，一个佣人端着泡好的红茶走过来，给林悦递茶的时候，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屏幕不小心亮了一下——一个特别小的、像星辰荆棘变体的app图标，在林悦眼前闪了一下就没了！
林悦的心跳一下子漏了一拍！这个图标，跟她妈妈旧照片背景里的早期徽记，还有“守护者”捕捉到的“观测者”信息流特征，隐隐能对上！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茶杯，说了声“谢谢”，目光好像不经意地扫过那个低着头、看着很老实的佣人——那佣人已经退到一边，衣袖把手表盖住了。
好听的琴声、温馨的家宴、友善的问候……这一切看着和谐的样子底下，那道从过去就跟着的、冷冰冰的阴影，好像早就悄无声息地钻进来了。
陈曼如还在等她的回答，可林悦已经没心思管了。她端起茶杯，热气模糊了她的眼睛。
这个陈曼如，真的只是个想跟陆寒洲在一起的名媛吗？而陆家这看着牢不可破的老宅里，又藏着多少双偷偷盯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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