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莱克学院外院,魂导器应用基础课。
巨大的阶梯教室内坐满了新生,空气里弥漫着金属、魂导油液和劣质能量晶石混合的刺鼻气味。讲台上,一位头发花白、戴着厚厚水晶镜片的老教师,正用枯瘦的手指敲打着黑板,唾沫横飞地讲解着最基础的魂力传导回路原理。
“……记住!魂力是魂导器的血液!回路就是血管!任何一处魂力节点的不稳定,都可能导致核心法阵过载、崩溃,甚至……”老教师猛地拔高音量,手中的粉笔在黑板上重重一点!
轰!
讲台旁边一个半人高的演示用魂导炮模型,炮口处镶嵌的劣质聚能晶石瞬间过载!刺目的白光伴随着剧烈的魂力乱流猛地炸开!狂暴的能量冲击夹杂着金属碎片,如同霰弹般朝着前排新生激射而去!
“啊——!”惊呼声四起!前排几个新生吓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抱头躲避!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
霍无夜混沌色的双瞳在教室后排的阴影中骤然一凝!他没有动,甚至没有抬头。覆盖在普通校服下的混沌右臂,肌肉极其细微地绷紧了一瞬。
嗡!
一股冰冷、凝练、如同水银泻地般的无形力场,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力场精准地笼罩了霍雨浩和他自己身周半米的范围!
嗤嗤嗤——!
激射而来的金属碎片和狂暴的魂力乱流,在触及这无形力场的瞬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冷而坚韧的墙壁!碎片被强行凝滞、减速,动能被诡异地吞噬、湮灭!狂暴的魂力乱流则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力场表面一圈微不可察的暗金涟漪,便消散于无形!
霍雨浩只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微风拂过脸颊,几片失去动力的金属碎片叮叮当当地落在脚边。他冰碧色的眼眸下意识地开启,清晰地“看”到了兄长身周那层一闪即逝的、由无数细微暗金湮灭符文构成的力场屏障!
讲台上,老教师手忙脚乱地用魂力压制住爆炸余波,扶了扶歪掉的水晶眼镜,看着台下惊魂未定的新生,干咳两声:“咳咳……看到了吧?这就是魂力节点不稳定导致的典型事故!所以,基础一定要打牢!”
一场虚惊。后排的学生大多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老师及时出手。唯有坐在霍无夜斜前方的王冬儿,粉蓝色的大眼睛微微眯起,粉水晶般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她刚才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内敛、带着湮灭气息的能量波动,在那爆炸冲击袭来的瞬间一闪而逝!源头,正是那个沉默的兜帽少年!
她悄悄回头,目光好奇地投向霍无夜。对方依旧低着头,兜帽的阴影遮住了一切,仿佛刚才的一切与他无关。王冬儿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似乎想从那沉寂的气息中捕捉到一丝端倪,却只感受到一片深潭般的冰冷。
***
入夜。
305宿舍狭小的空间被浓稠的黑暗彻底吞噬。窗外,史莱克城的灯火如同遥远的星河,唯有远处学院核心区域,那株黄金巨树散发的温润金辉,如同永不熄灭的灯塔,穿透夜幕,将微弱的光晕染进这小小的气窗。
霍无夜盘膝坐在冰冷的硬板床上,面朝墙壁。混沌核心在体内无声运转,如同蛰伏的深渊巨兽,缓慢而坚定地汲取着空气中稀薄的魂力,同时将自身那内敛的湮灭气息收敛到极致。然而,那无处不在的、属于黄金树的神圣生命潮汐,依旧如同跗骨之蛆,持续不断地灼烧、排斥着他的混沌之躯。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着细碎的玻璃碴。
压制!淬炼!
霍无夜的意志如同冰冷的熔炉,疯狂锻打着混沌核心。核心深处那一点混沌黑点,在排斥的痛苦中搏动得更加有力,每一次搏动都让核心表面的三色螺旋光膜更加凝实一分。
黑暗中,另一张床上传来细微的辗转反侧声。
霍雨浩蜷缩在薄薄的被子里,冰碧色的眼眸在昏暗中睁得很大。白日里基础体能、速度测试、抗击打地狱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幼小的身体,但精神却异常亢奋。进化后的灵眸武魂,如同一个无法关闭的精密雷达,将周围的一切信息——隔壁水房滴答的水声、楼下宿管粗重的鼾声、窗外飞虫振翅的轨迹、空气中魂力微粒的流动、甚至……远处黄金树那浩瀚磅礴的生命波动——都事无巨细地投射进他的脑海!
信息过载!
庞大的信息洪流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脆弱的识海中横冲直撞!带来阵阵尖锐的刺痛和眩晕感。他尝试着像兄长教导的那样收束心神,但白天的惊吓、徐三石的恶意干扰、王冬儿带来的莫名压力,如同纠缠的梦魇,让他的精神始终无法真正平静。
“呃……”霍雨浩痛苦地捂住额头,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灵眸失控般开启,冰碧色的光华在黑暗中微微闪烁,视野瞬间穿透了墙壁的阻隔!
他看到了!
—— 隔壁宿舍一个新生正偷偷用魂力温养一株奇异的蓝色小草。
—— 楼下宿管油腻的床头柜里,藏着几本封面不堪入目的杂志。
—— 更远处,教师宿舍区,一个熟悉的、留着紫色短发的冷艳身影(周漪)正浸泡在浴桶中,周身萦绕着淡紫色的魂力光晕……
“啊!”霍雨浩如同被烫到般猛地闭上眼睛,小脸瞬间涨得通红!羞耻和慌乱让他识海中的信息洪流更加混乱!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凝练、带着强大安抚力量的精神意念,如同黑暗中流淌的冰泉,瞬间涌入他混乱的识海!
是霍无夜!
他没有回头,没有言语。但那股意念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切断了霍雨浩灵眸失控外泄的精神触角,强行将那些涌入的杂乱信息剥离、屏蔽!同时,一股源自混沌核心的、冰冷而坚韧的守护意志,如同坚固的堤坝,暂时隔绝了黄金树生命潮汐对霍雨浩精神层面的冲击!
“静心!”冰冷的意念在霍雨浩脑海中炸响,如同惊雷!
霍雨浩浑身一震,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混乱的识海瞬间清明了许多。他死死咬住嘴唇,按照兄长意念的指引,努力将精神力收束、内敛,如同将脱缰的野马拉回牢笼。冰碧色的光华渐渐黯淡下去,剧烈的头痛也随之缓解。
他大口喘息着,冰碧色的眼眸在昏暗中望向兄长那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后怕和感激。
然而,就在他精神收束、灵眸的洞察力被强行压制回体内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隐晦、却又浩瀚深邃到令人灵魂颤栗的意念波动,如同沉睡巨神的呼吸,猛地从学院最核心的黄金树方向扩散开来!这波动并非针对任何人,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周期性的意志扫描!
这波动扫过305宿舍的刹那!
霍雨浩感觉自己的灵眸武魂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一股无法抗拒的、带着无上威严与审视的意念,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攫住了他的灵魂!他眼前瞬间一片空白!
而在那空白深处,灵眸武魂的核心,仿佛被这股至高无上的意念强行激活!冰碧色的瞳孔深处,一点更加璀璨、更加深邃、带着洞穿时空本源力量的星芒,骤然亮起!
视野,被无限拉伸、穿透!
不再是隔壁的宿舍,不再是楼下的宿管!
他的“目光”穿透了重重空间壁垒,无视了黄金树磅礴生命波动的阻隔,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投射到了学院最核心、最神圣的区域——海神岛!
他看到了!
一座通体由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巨大殿堂,在黄金树璀璨金辉的笼罩下,散发着神圣而沧桑的气息。殿堂深处,并非预想中的华丽神像或威严宝座。
而是一片……如同宇宙星穹般的深邃空间!
无数细密玄奥、流淌着金色神辉的符文,如同活物般在虚空中自行生灭、流转、组合!它们构成了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立体法阵!法阵的核心,悬浮着一柄通体流淌着液态黄金般光泽的三叉戟虚影!那虚影虽非实体,却散发着镇压诸天、掌控海洋的无上威压!仅仅是意念触及,霍雨浩就感觉自己渺小的灵魂如同风中烛火,随时可能被那威严碾碎!
海神神纹!黄金三叉戟的意志投影!
这就是史莱克学院真正的核心中枢?神界力量在凡间的锚点?
霍雨浩的灵魂在神威下剧烈颤抖,灵眸几乎要被这浩瀚的神性光辉灼瞎!他本能地想收回目光,逃离这神圣而恐怖的所在!
然而,就在他的意念即将溃散的刹那——
灵眸深处那被激活的璀璨星芒,仿佛被海神神纹的力量所刺激,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洞察力!
他的“目光”穿透了那璀璨的神辉和流淌的符文,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刺入了法阵核心深处!
捕捉到了一幅被浩瀚神力层层包裹、掩盖的……烙印碎片!
那烙印并非黄金三叉戟的神纹!而是一个……模糊的、由无数扭曲细丝构成的……人形轮廓!
轮廓的姿态……并非顶礼膜拜,而是……双手背负,微微昂首!一种……淡漠的、带着审视意味的……俯瞰!
仿佛这掌控海洋的无上神器,这浩瀚如海的神纹法阵,在他眼中……也不过是掌中玩物!
嗡——!!!
一股更加恐怖、更加冰冷的反噬意志,如同被触怒的神罚之矛,顺着霍雨浩窥探的意念轨迹,狠狠反刺而来!远比之前强大百倍!
“噗!”霍雨浩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从床上弹起,一大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冰碧色的瞳孔瞬间黯淡,眼白处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灵眸武魂如同被烧毁的精密仪器,瞬间关闭!剧烈的灵魂撕裂感让他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雨浩!”
一直如同磐石般静坐的霍无夜猛地转身!混沌色的双瞳在黑暗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他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霍雨浩床边,混沌右臂闪电般探出,一把扶住弟弟软倒的身体!
入手冰凉!霍雨浩的气息微弱混乱到了极点,识海如同被风暴肆虐过的废墟,灵魂波动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更让霍无夜心头一沉的是,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无上威严与冰冷恶意的意念烙印,如同跗骨之蛆,正死死缠绕在霍雨浩的灵魂深处!那烙印的气息……与刚才那浩瀚神威同源,却更加冰冷、更加……充满算计!
海神?!
一股滔天的怒火混杂着冰冷的杀意,如同火山般在霍无夜胸腔内爆发!混沌核心疯狂旋转,暗金的毁灭之力几乎要冲破压制!他混沌色的双瞳死死盯着学院核心黄金树的方向,如同受伤的凶兽!
就在他杀意升腾、即将失控的瞬间——
嗡!
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带着冰帝本源气息的冰寒波动,如同黑暗中破冰而出的清泉,从霍雨浩眉心的冰碧雪花印记中弥漫开来!这波动带着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守护意志,顽强地抵抗着那海神烙印的侵蚀,如同在霍雨浩濒临崩溃的灵魂废墟上,撑起了一片小小的冰晶护盾!
是冰帝留下的本源印记!它在被动护主!
霍无夜狂暴的杀意因为这股同源的冰寒守护而略微一滞。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混沌之力。混沌右臂覆盖上霍雨浩的额头,掌心处混沌核心运转,一缕极其精纯、压缩到极致的暗金混沌之力,带着湮灭的特性,小心翼翼地探入霍雨浩混乱的识海!
如同最精密的排雷!
暗金混沌之力精准地绕开霍雨浩脆弱的精神本源,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向那缠绕在他灵魂上的海神烙印!
嗤——!
刺耳的灵魂层面的湮灭声在霍雨浩识海中响起!那冰冷恶意的海神烙印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块,剧烈扭曲、挣扎、发出无声的尖啸!烙印的力量被暗金混沌之力疯狂撕扯、分解、湮灭!
然而,那烙印极其顽固!如同附骨之疽!霍无夜的混沌之力虽然能湮灭其表层,却难以彻底根除其扎根在霍雨浩灵魂本源深处的核心!每一次湮灭,都带来霍雨浩身体剧烈的抽搐和更加微弱的呻吟!
“呃啊……”霍雨浩在昏迷中发出痛苦的呓语,小脸扭曲,冷汗浸透了额发。
不能硬来!
霍无夜混沌色的双瞳冰冷如万载寒冰。他瞬间收回湮灭之力。混沌核心运转,一股混合着冰煞本源与淡金守护意念的、更加温和的能量流,代替了毁灭性的混沌之力,缓缓注入霍雨浩的识海。
这股能量如同冰凉的泉水,滋养着霍雨浩受创的精神本源,同时与冰帝印记散发的守护冰寒之力内外呼应,形成一层坚韧的屏障,将那海神烙印暂时压制、冻结、隔绝!
霍雨浩剧烈的抽搐终于平息下来,扭曲的小脸也略微舒展,呼吸虽然微弱,却渐渐趋于平稳。只是眉心那冰碧雪花印记,光芒黯淡了许多,仿佛耗尽了力量。
霍无夜缓缓收回手,混沌色的双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冷的光。他低头看着怀中气息奄奄的弟弟,又抬头望向窗外那株在夜色中散发着神圣金辉的黄金巨树。
冰冷的杀意如同毒蛇,在心底无声地嘶鸣。
海神……唐三!
黄金树下,那双燃烧着暗金邪火的混沌之瞳……
跪伏在地、麻木捧起黄金三叉戟的身影……
雨浩灵眸窥见的烙印碎片……
所有的线索碎片,如同冰冷的锁链,瞬间串联成一道清晰的轨迹!
这神圣的学院,这沐浴神恩的黄金树……其光辉之下,早已布满了无形的蛛网!而他们兄弟,如同懵懂的飞蛾,已然一头撞入这由神只亲手编织的……巨大棋局!
霍无夜轻轻将昏迷的霍雨浩放回床上,为他盖好薄被。他走到那扇小小的气窗前,混沌色的双瞳穿透夜幕,冰冷地凝视着那株散发着温暖光辉的黄金巨树。
良久,一个冰冷得如同极北寒风的声音,在狭小死寂的宿舍内响起,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
“雨浩,明日开始……”
“随我……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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