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梅芙的身影从扭曲的空间中优雅地踏出,脸上挂着那种艺术家欣赏自己最杰出作品时的、混合着狂热与占有的笑容。零的数据流在她身后无声盘旋,冰冷,精确,像是一个等待最终实验数据的仪器。
他们就这样出现了,毫不掩饰,理所当然。仿佛我之前所有的挣扎、恐惧、还有那可笑的、对“同伴”的信任,都是一场供他们消遣的猴戏。
“伊森…从来就不存在,对吗?”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可问出口的瞬间,心脏还是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发颤。
梅芙轻笑出声,指尖缠绕着一缕我看不见的丝线,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头发。“‘伊森’是我最成功的角色之一,亲爱的王恪。”她的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宠溺,“他为你注入了必要的‘情感催化剂’,不是吗?那份羁绊,那份信任,甚至那份你以为的‘背叛’……都是最完美的戏剧冲突,将你的潜能激发得如此璀璨。”
她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审视着我,仿佛在评估一件即将完工的艺术品。“现在,戏已落幕,该谈谈你真正的‘角色’了。”
真正的角色?我看着她,看着零,突然很想笑。笑自己的愚蠢,笑这荒唐的一切。
“角色?”我重复着这个词,声音里压抑着翻滚的怒火和冰寒,“把我当成提线木偶,用谎言和虚假的友情催熟,让我在你们设计的绝境里一次次挣扎,就为了把我变成你们想要的……‘角色’?”
梅芙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你终于明白了”的赞许。“不仅仅是‘角色’,我亲爱的。你是我们最伟大的‘悲剧英雄’,是承载着弑神使命的‘终极兵器’。”她张开双臂,如同在宣告一个宏伟的愿景,“‘本源殿堂’那群故步自封的管理员,他们恐惧一切变数,企图将无限宇宙修剪成他们死板的花园!他们视我们格洛菲斯为必须清除的‘错误’!但我们,才是未来!”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而疯狂:“我们要做的,不是卑微地祈求生存,不是去打开那扇被他们把持的‘门’!我们要用力量,用你这把由我们亲手锻造的、最锋利的‘钥匙’,去强行破开那扇门!去将那些自以为是的‘园丁’,连同他们陈腐的秩序,一同碾碎!”
破开门?不是用钥匙去“开”,而是用钥匙作为“武器”去“破开”?
我愣住了。这个真相,比单纯的利用更加疯狂,更加……骇人听闻。他们不仅仅是在利用我,他们是要让我去对抗那个维持着无限宇宙底层规则的、难以想象的庞大势力!
零的数据流适时地补充,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最终的审判意味:“个体p-734,你的‘钥匙’本质与‘回溯’适应性,经评估为执行‘破门’计划最优选。接受你的使命,成为‘兵器’,完成升华。或者,”数据流的光芒微微凝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清除不稳定个人意志,转换为纯粹执行单元。”
选项?我哪有选项?接受,成为他们疯狂计划的屠刀;拒绝,被抹去意识,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几乎将我淹没。我看着梅芙那充满期待和疯狂的脸,看着零那冰冷无情的数据流,过去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伊森的“援手”、“鼓励”、“牺牲”……所有让我感动、让我愤怒、让我拼尽一切的瞬间,全都是设计好的台词和剧情!
一股极致的愤怒和恶心感冲上喉咙,但我强行将它压了下去。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在撕破脸,除了被“清除”,没有任何意义。
我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挣脱的可能。
我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仿佛被这巨大的“使命”和残酷的真相压垮了。我用尽了全身的演技,让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挣扎后的疲惫与……一丝认命般的嘶哑。
“……我……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我抬起头,眼神刻意流露出绝望与一丝被“宏伟目标”震慑住的茫然。
梅芙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愉悦,她放缓了语气,带着蛊惑:“选择?你当然有选择,我亲爱的。选择拥抱这伟大的命运,让你的存在获得最终的意义!你的痛苦,你的成长,都将在这场弑神的伟业中得到升华和解答!”
零的数据流也微微平缓,威胁的意味稍减,转为监测状态。
我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明白了。”
梅芙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如同得到了最满意的答案。“很好!非常好!欢迎加入真正的‘舞台’,我亲爱的兵器!”
她走上前,想要像以前那样拍拍我的肩膀。
但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梅芙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化为一种更深的理解和……玩味。“哦?还在为‘伊森’的小小告别而感到难过吗?真是……重感情的孩子。不过没关系,时间会抚平一切。很快,你就会明白,为了更伟大的目标,些许牺牲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我垂下眼睑,掩去眼底深处的冰冷。微不足道?是啊,在你们这些“导演”眼里,一切当然都微不足道。
“我需要……时间适应。”我低声说,为自己争取缓冲的空间。
“当然,”梅芙大方地同意,“你需要时间彻底融合力量,达到‘破门’所需的完美状态。零会为你安排最后的‘适应性训练’。”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这一次,不会再有任何‘剧本’了。你需要面对的,是真正的、来自‘殿堂’的威胁。证明你的价值,王恪。”
她说完,身影缓缓融入虚空,消失不见。零的数据流闪烁了一下,也随之隐去。
迷宫彻底消散,我重新站在了冰冷的据点走廊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但我知道,那不是幻觉。那是比任何迷宫都更残酷的现实。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伪装出的茫然和顺从缓缓褪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
兵器?
不。
我是钥匙。
而钥匙,不仅能开门……
也能……撬锁,甚至……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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