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感谢”,不带任何情绪,像两根淬了冰的钢针,扎入叶染和敖烬的识海。
感谢他们,为它撬开了囚笼的锁。
感谢他们,亲手打碎了镇压它的最后一道枷锁。
这片永恒的黑暗,不再死寂。一种源于规则本身的、绝对的意志,正在苏醒。那尊由天道本源意志化作的、庞大无比的灰袍身影,静静地悬浮在半空,兜帽下的两点白光,如同高悬于天际的、冷漠的死星,俯瞰着两只自投罗网的蝼蚁。
空间在凝固。
法则在退避。
敖烬庞大的龙躯之上,金色的血液仍在不断渗出,滴落在漆黑的地面上,像一朵朵无声绽放的太阳花。法则锁链造成的伤口,正散发着灰败的死气,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这个空间快速地同化、抹除。
他将叶染护在身下,巨大的龙首转向那尊恐怖的存在,血红的龙瞳里,是积压了万古的暴怒与仇恨。
然而,叶染却很平静。
她站在龙躯的阴影之下,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指尖那一抹璀璨的金色。
敖烬的血。
温热的,带着一股纯粹的、属于上古神龙的霸道气息。
她活了上万年,杀过的神佛仙魔,比这个世界存在的岁月还要长。她见过无数种颜色的血,红的,蓝的,黑的,银的……唯独没见过这种,像燃烧的生命本身一样,灿烂到刺眼的金色。
她用指腹,轻轻将那滴血抹开。
金色的痕迹,在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极浅的、温暖的印记。
真碍眼。
叶染抬起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第一次,真正映出了那尊天道使者的轮廓。
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凝重。
只有一种……看到了心仪猎物时,那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喂。”
一道清冷的神念,直接在敖烬的识海中响起。
敖烬正全力抵御着那股几乎要将他神魂都压碎的威压,闻言一滞。
“把你的爪子松开。”
他这才发现,自己化龙之后,那只紧握着她的龙爪,因为愤怒与剧痛,收得更紧了,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碎。
他下意识地松了松力道,但没有放开。
“别闹。”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
“我没闹。”叶染的神念里,听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东西,我看上了。”
敖烬的龙瞳猛地一缩。
他看向叶染,只见她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极浅的、却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敢利用我当钥匙,就要做好……被我拆了锁的准备。”
话音未落,叶染动了。
她的动作,没有引起任何灵力波动,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她只是抬起了那只空着的手,纤细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那尊庞大的天道使者,遥遥一点。
这一点,看似轻描淡写,却抽空了她体内残存的、所有能动用的混沌魔气。
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百倍的、漆黑如墨的丝线,从她的指尖一闪而逝。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散发任何气息,它甚至扭曲了光线,在视觉上完全隐形。它就像一个不存在的影子,一个概念上的“攻击”,穿透了凝固的空间,无视了退避的法则,径直射向那尊天道使者兜帽下的黑暗。
这是属于混沌魔尊的攻击方式。
不伤其形,只诛其“意”。
天道无形,以意志存在。那么,只要将这意志本身“污染”了,它所谓的不死不灭,便是个笑话。
几乎就在叶染动手的同一瞬间,敖烬那庞大的龙躯也动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去问叶染要做什么。在感受到她那股决绝的杀意时,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默契,让他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吼——!”
一声震彻天地的龙吟,不再是单纯的音波攻击。敖烬张开巨口,将自己本源龙魂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喷吐而出。
那不是龙息,也不是光柱,而是一片纯粹的、金色的“领域”。
这片领域,以他为中心,瞬间扩张,将那尊天道使者笼罩在内。领域之中,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空间变得粘稠如琥珀。这是龙族的天赋神通——龙威领域。以自身意志,强行改写小范围内的时空法则!
他用自己重伤之躯,拼着本源受损的代价,为叶染那必杀的一击,创造出了一个绝对的、无法闪避的“静止时空”。
那尊天道使者显然没有料到,一只重伤的“蝼蚁”,竟敢主动释放领域。它的动作,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而这刹那,已经足够。
那缕漆黑的魔气丝线,精准地,没入了它兜帽下的虚无之中。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敖烬的龙威领域轰然破碎,他本就重伤的龙躯再次剧烈一震,大口大口的金色龙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庞大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从半空中向地面砸落。
而那尊一直如神只般悬浮的天道使者,也猛地僵住了。
它那庞大的身躯,开始剧烈地、无声地颤抖。一缕缕漆黑的、带着混沌气息的裂纹,从它兜帽的位置开始,迅速向全身蔓延。
“呃……啊啊啊啊——!”
一阵不再是神念,而是真实存在的、充满了痛苦与暴怒的嘶吼,从它体内爆发出来。那声音,已经不再是冰冷机械的意志,而是属于一个真正“生灵”的惨叫。
叶染的混沌魔气,正在污染它的本源意志,让它从一个纯粹的“规则集合体”,朝着一个拥有了“痛苦”这种情绪的“生物”退化!
对于天道而言,这比死亡更可怕!
叶染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这一幕,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
然而,她的笑容还未完全绽放,异变再生!
那尊在痛苦中嘶吼的天道使者,猛地抬起头,兜帽下那两点惨白的凶光,死死锁定了叶染。它那被黑色裂纹布满的巨大手掌,没有拍向叶染,而是朝着下方那座已经黯淡无光的巨大石碑,狠狠抓去!
“你……该……死!”
轰!
石碑应声而碎。
那里面残存的、属于最后一任龙帝的、最纯粹的龙族本源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被它一口吞下!
它的身躯,在龙族本源的冲击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修复。那些漆黑的魔气裂纹,竟被它用更加磅礴的力量,强行压制、融合!
它的气息,在这一刻,暴涨了何止十倍!
整个囚笼空间,开始寸寸崩裂,那片永恒的黑暗,正在被一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力量所取代。
天道意志,在吞噬了龙帝的残骸后,也陷入了疯狂。
“不错的玩具……”
叶染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中的兴味不减反增。
但下一刻,她脸上的笑意,彻底凝固。
因为那尊彻底疯狂的天道使者,在融合了龙帝之力后,第一个目标,并非是她。
而是……正朝着地面坠落、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敖烬!
一股混合着天道“抹除”之力与龙帝“镇压”之力的、灰金色的毁灭洪流,如同一道贯穿天地的神罚之矛,朝着敖烬的龙心,轰然射去!
快到极致,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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