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看着王风突然咧开嘴傻笑，一脸疑惑地说：“三愣子，你笑啥？还有心情笑得出来？我猜团长找你准没好事，这次你惹的麻烦可不小。说真的，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胆子这么大，连排长都敢动手。还笑……你得想清楚，团长可不好惹，你别太倔，该低头就低头，认个错也就过去了。”
王风耐心听他说完，笑着回应：“行了行了，我的大班长，你真是话多得快赶上我家老太太了。”
“我这是关心你。”
“明白明白，班长，你回去吧，我知道路。”
“记住我刚才说的。”
“记住了。”
王风转身离开，一边摇头一边苦笑，怎么偏偏摊上这么个啰嗦的班长。
新一团驻扎在一个隐蔽的小山沟里，平时吃住训练都在这儿，毕竟是在敌占区，动静大了容易暴露。
没多久，王风来到了团部。
所谓的团部，不过是个破旧的院子，四间土屋，墙上布满裂缝，院落倒是开阔，只是到了冬天，寒风刺骨，肯定不是个好受的地方。
听说这院子还是借了老乡的房子，要不然干部们开会都得坐在地上，天冷的时候，怕是连站都站不稳。
“站住，干什么的？”
刚到门口，一个壮实的小伙子拦住了他，也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王风皱眉回答：“我是三班的王风，团长找我。”
“王风？哦，你就是三愣子吧！我听说你一个人干翻了一整个排，兄弟你真牛。我是团长的警卫员虎子，你可以叫我大虎哥，今天能见到你，真是高兴。”
王风本来听到“哥”字就想装听不见，但当他听说对方是李云龙的警卫员——虎子时，立刻变了态度。
虎子？
不就是在苍云岭那次战斗中，冒着枪林弹雨把集束手榴弹扔进敌军火力点，牺牲自己换来突围机会的那位英雄？
王风心里顿时升起敬意，这样的战士，喊一声“哥”，理所应当。
“大虎哥。”
他郑重地喊了一声。
虎子一脸兴奋，咧嘴笑道：“兄弟，赶紧进去吧！别让团长久等。不过你可得记住了，咱团长爱面子，脾气不小，你进去后得顺着他说，不然一言不合他可能真动手。”
“好嘞，谢谢大虎哥！”
王风哭笑不得地走进了院子。
这虎子看着五大三粗，没想到还挺细心，几句话下来，竟然对王风有了好感，还热心提醒。
到了地方，是这院子的主屋，看起来也是一间破旧的土房。
李云龙应该就在这屋里，这里就是他的团部。
王风在木门前略微停顿了一下。
即将见到这位自己一直敬仰的抗日英雄，他的心里莫名地有些激动。
“报告！新一团三班王风前来报到！”
他没有敲门，而是站在门外大声喊道。
“进来。”
屋内传出一个沙哑却不低沉的声音，带着一股粗犷的力量感。
王风知道，这是常年征战、身处炮火硝烟中的军人常见的毛病，嗓子因为长期受损而沙哑，听力下降后说话自然也就提高了音量。
王风平复了下心情，大步走了进去。
屋内还有一间里屋，门口挂着一条粗布帘子，算是门了，挡风又省事。
他没有迟疑，掀开帘子，迈步而入。
里屋极为简陋，几乎可以说是空无一物。
最显眼的就是一张铺着稻草，上面盖着粗布被单的土炕。
炕上放着一张四腿的小方桌，四周的墙壁裂缝纵横，不知道下雨天会不会漏水。
李云龙正随意地躺在炕上，看起来正专注地看着桌上的那张旧地图。
他是大别山人，按理说湖北那边并不习惯睡炕，但到了山西以后，天寒地冻，他也慢慢适应了，甚至喜欢上了这种生活方式，后来不管冷热，他都喜欢窝在炕上。
这是王风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李云龙。
他脑袋很大，这是最明显的特征。
多年的军旅生活让他面容沧桑，皮肤黝黑中带着裂纹与皱纹，唯有一双眼睛明亮有神。
王风一眼看去，立刻想到了李云龙那句出了名的狠话，他眼神里的锋芒，像极了一头随时准备扑咬的野狼，凶狠、冷静、又充满野性。
“团长，三班王风，前来报到！”
王风站得笔直，带着敬意，用最标准的军姿向李云龙敬了一个军礼。
谁也没想到，李云龙竟连身都没起，只是侧过脸，眯着眼看着王风，嗓音沙哑地说：“军礼倒是敬得凑合，别跟老子装模作样。你就是那个下手不轻的王三愣？”
说实话，王风自己也不太清楚，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既然姓王，他就索性沿用了自己的名字。
王风笑嘻嘻地说：“团长，我叫王风。”
李云龙一听，眉头一皱：“王什么风？我看还是叫三愣子听着顺耳。不提这个，你知不知道我为啥把你叫来？”
王风摇头：“真不清楚。”
“别装傻充愣。你小子我记得清楚，全团开会那会儿，老子讲得口干舌燥，你倒好，坐在下面睡得贼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梦见吃大餐了。这才几天，又给我惹麻烦。听说你把一排长给揍了？”
“他是来找您告状了？”
“放屁，消息是老子自己打听来的。”
李云龙冷哼一声，“你可真行，那个一排长在团里也算一号人物，打仗时子弹从他头顶飞过，刺刀挑破过他好几次衣服，愣是毫发无伤。你倒好，把他给打了，还当着全排的面。”
王风干笑一声：“团长，是他先动手的。”
“谁先动手不重要。你小子打了上级，你说，这算什么性质的事？”
“团长，我是真冤枉啊！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排长，心里还想着，人家是干部，就算打我一顿我也没话说。可杨排长自己说了，今天谁怂谁是孙子。然后……您也知道后来的事了。”
王风摊了摊手，脸上尽是无奈。
别看李云龙表面粗，其实心里很细致。
从王风敲门进来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打量这个新兵。
这一打量，倒是让他有点意外。
这家伙完全没有新兵该有的拘谨，大大咧咧，像是走进自己家一样。
说也奇怪，这种脾性，竟然还挺对他的胃口。
虽然这小子嘴上能说会道，想方设法替自己开脱，可李云龙居然没怎么生气，反而觉得他有胆量，够意思。
沉稳、胆大，说话看似随性，其实懂得分寸。
李云龙咳了两声，刚想说话，王风眼疾手快，顺手把角落里那个生了锈的茶缸递了过去：“团长，您喝点水。”
“少跟我耍这套！”
李云龙一拍桌子，斜着眼瞅了王风一眼，拿起茶缸猛灌两口，抬眼时，下巴上的胡子还挂着水珠，“我说三愣子，真他娘的邪门，咱俩第一次见面，老子是个上千人的团长，你不过是个刚入伍的新兵，你倒好，一进我这屋就跟回了自家似的，啥都不拘束。老子居然也没觉得哪不对，好像就该这样似的，他娘的，这事儿说出去都没人信。”
王风心里清楚，自己经历过什么，那都是刀尖上滚过来的，团部这点事儿，还真不够掀起什么波澜。
他咧嘴一笑，眼角一挤，表情夸张地瞪着眼：“那还不是团长把咱当自己人？当啥？当然是当兄弟。”
哈哈哈……
李云龙装出来的那副正经脸，瞬间破功，咧嘴大笑，声音粗犷得能震碎屋檐下的尘灰。
院子外头的虎子一听这笑声，脚下一顿，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给李云龙当警卫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清楚得很，只要团长这么笑，那就是真高兴了。
一高兴，脾气就好，骂人都省了，啥事儿都好谈。
虎子心里不由得多加了几分佩服，一个犯了错的兵，竟能把这尊“炮筒子”哄得这么开心，真是不简单。
笑声一落，李云龙好像这才想起还有正事没办，脸上的笑意一收，神色顿时严肃起来，“三愣子，咱们新一团都是抗日打鬼子的弟兄，闹点情绪，打个架，正常。我听说你一个人，把一排长手下整个排的人都收拾了？有本事！”
“那是他们练得太少，又没练过功夫。要是换个人，比如您，团长，照样能收拾他们。”
“你小子少拍老子马屁，不过说得没错，一个排确实没放在我老李眼里。我说三愣子，你本事是有的，可打仗光靠本事不行，还得靠团结。你看看我，又当爹又当妈，团长政委的事都我一个人扛着。这样，你去给一排长当众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李云龙难得语重心长。
谁知王风想都没想，直接回绝：“道歉？没门。”
“你他娘的是想挨揍是不是？”
“团长，您也别吓唬我，想揍我随您便。可错在他们先动的手，就算被您打死了，我也不会跟他道歉。”
李云龙气得够呛，指着王风大骂：“他娘的，会几下子就真以为自己无敌了？一排长打不过你，老子来！今天非得好好收拾你一顿，让你知道啥叫尊重前辈。你给我去院子里等着，咱俩手底下见真章！”
王风顿了一下，心里那股傲气不允许他低头。
可是在这里，跟李云龙动手？
别说打赢，只要动手，那就是往枪口上撞，嫌命太长了。
正巧，一个通讯员冲了进来：“报告，团长，有情况……”
他一看王风也在，话到嘴边迟疑了。
李云龙开口：“说你的，别管他在不在。”
通讯员收回眼神，说道：“报告团长，您猜对了，鬼子确实从小庄路过。”
李云龙早就顾不上刚才的事了，眼睛一亮：“他娘的，我正等着他们呢！我就知道小庄是鬼子补给线的必经之路。这回不趁机搞点战利品回来，咱们新一团都快成叫花子团了。”
“鬼子有多少人？”
一提到打仗，李云龙整个人都精神了。
通讯员答：“大概有两个小队。”
“两个小队，差不多一个连的兵力。他娘的，传令一营集合！”
李云龙一声吼，等通讯员离开后，冲王风说道：“算你运气好，等回来再跟你算账。”
王风一听有仗打，立刻来了劲：“团长，我也要上！”
他早就想见识见识真正的鬼子，哪肯错过这个机会。
“你？也好，让你看看真正的血战是啥样，别以为自己能打就真有多厉害。你先编进张大彪的队伍里，马上出发！”
俗话说，冤家路窄。
王风心想，古人说的还真是没错。
张大彪带着一营三百多人集合完毕，不知是张大彪有意安排，还是命运捉弄，王风被“顺利”地安排进了一营三连一排，排长正是杨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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