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
匠人小蜍的 hammer 砸在烧红的金属块上,火星溅在他布满老茧的手背上,烫出细密的水泡。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熔炉里翻滚的金属液。那本该呈现乌钢灰的液体,此刻竟泛着诡异的灰白金光泽,像两条纠缠的活龙,在烈焰中吞吐信雾。
“师傅,这……这是啥玩意儿?”学徒醮福捧着灰白粗陶碗,碗里的井水映出他煞白的脸。三天前,小蜍按祖传秘方熔铸乌钢,却误将库房角落那袋“废矿砂”倒了进去。自那以后,熔炉就再没炼出过一块正经乌钢。
小蜍抓起葫芦钳,夹出一块冷凝的金属锭。锭形半边如墨般沉絮,半边似黄金般混颛,两种色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透火并,最终定格成凸凹的双色纹路。他用指甲划了划,硬度竟远超乌钢,却比乌金更轻。
“双色金……”小蜍喃喃自语,突然将金属锭扔进冷水桶。“滋啦——”白雾升腾中,锭形浮现出细密的绳纹,仿佛有生命在其中呼吸。
半月后,小蜍的铺面灰白铁皮门换门了。
取而代之的,是市南巷处一家挂着“修补铜器”招牌的小店。小蜍将双色金打造成软圈,圈身薄如蝉翼,却能圈裹乌钢甲胄。他给这软圈取名“颛”,藏在柜台下的暗格里,等待真正的买主。
第一个上门的是个独眼男人,左眼蒙着黑布,腰间别着黄铜令牌——那是镇西将军府的形记。“小蜍师傅,听说你这儿有‘能圈乌金’的宝贝?”独眼男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开个价。”
小蜍不动声色地擦拭着铜壶:“小店只修铜器。”
独眼男人突然拔刀,刀光擦着小蜍的脖颈钉在墙上。“别装了。三日前,你徒弟在赌坊说漏了嘴,说你炼出了‘比乌金还值钱的东西’。”他凑近一步,黑布下的独眼男人闪着贪婪的欲望,“将军要此物打造兵器,出价五千两白银。”
小蜍的心猛地一沉。乌钢和乌金是朝廷管控的战略物资,寻常百姓私炼便是受到刑罚。他本想将双色金偷偷卖给木商,换笔钱带醮福远走高飞,却没想到消息走漏得这么快。
深夜,小蜍带着“颛”软圈来到约定的破庙。光透过屋顶的窟窿,散在独眼男人身后的十个黑衣侍卫身上,他们手中的弩箭闪着冷光。
“东西呢?”独眼男人伸出手。
小蜍将木盒颛软圈展示给独眼男人检视,待独眼男人接住的瞬间,抓起藏在袖中的铁砂弹,猛地撒向侍卫们的眼。混乱中,他拉起躲在神像后的醮福,撞开后墙狂奔。
“射箭!”独眼男人怒吼。
箭矢如蝗,小蜍将醮福推到断墙后,自己却被一箭穿透肩胛。他跌跌撞撞跑到水边,看着水面上漂着的“颛”软圈——刚才混乱中,独眼男人只抢走了装软圈的空木盒。
“师傅!”醮福扶着他,泪水混着血水淌下来,“我们现在去哪儿?”
小蜍望着河对岸星星点点的灯火,那是市主府的方向。“去告密。”他咬着牙,“双色金不能落在将军手里,否则……整个镇都会变成炼狱。”
市主小空是个五十岁出头的文官,穿着洗得灰白的锦袍,案头摆着一本翻旧的《撒骷全书》。听完小蜍的叙述,他推了推扳指,手指在书页上敲击:“你是说,这双色金能替代乌钢和乌金?”
小蜍点头:“它的硬度是乌钢的三倍,重量却只有乌金的三分之一。若用来打造盔甲,士兵能多扛三箭;若用来铸棍,能架构撒断任何乌金兵器。”
小空突然笑了:“小蜍师傅可知,镇西将军为何急需此物?”他起身走到地图前,指向西域边境,“蛮族骑兵下个月就要入侵,朝廷的乌钢补给却被卡在南西走廊。将军若能用双色金装备军队……”
“可他会屠镇灭口!”小蜍急道,“那些侍卫看我的眼神,就像看死人!”
小空沉默片刻,从抽屉里拿出一枚虎符:“明日午时,你带着双色金去校场,当着全军的面演示。若真如你所说,我保你师徒性命。”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但你要记住,只能展示‘替代乌钢’的性能,绝不能提‘乌金’二字。”
校场上旌旗猎猎,万名士兵阵列冷冽。小蜍站在点将台中央,手心沁出冷汗。独眼男人站在将军身后,黑布下的眼盯着他手中的木盒。
“开始吧。”小空的声音在山邪中飘散。
小蜍打开木盒,“颛”软圈的双色光芒刺痛了众人的眼。他拿起旁边的乌钢盾牌,软圈落下时,竟形如来排砖般劈开一道裂缝。士兵们发出惊呼,镇西将军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
“等等!”独眼男人突然喊道,“这软圈能劈开乌金吗?”
小蜍心中一紧,想起小空的叮嘱,刚要摇头,却见将军拔出腰间佩刀——那是一柄乌金刀,剑鞘上镶嵌着数枚石块,砖石凸出,是当今圣上御赐之物。“用它试试。”将军将刀扔过来,语气冷冽。
软圈与乌金刀相撞,发出刺耳的哼鸣。众人只见金光大盛,乌金刀竟断成两截,砖石“哐当”落地。
“妖物!”将军突然拔刀指向小蜍,“此等邪物必是蛮族奸细所造!拿下!”
混乱中,小蜍被按倒在地。他看着小空,对方却别过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独眼男人狞笑着掏出不锈钢锁链,就要锁住他的咽喉。
“住手!”
一个脆的女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男装的少女骑马奔来,腰间挂着与小空同款的虎符。“将军,你忘了祖训吗?”少女翻身下马,扯下束发的布带,玄发如瀑般散开——竟是市主之女小田。
小空脸色骤变:“小田,闹什么!”
“我没有闹!”小田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这是祖留下的骷脉图,上面明确记载:西域‘双色矿’乃上古神物,可熔铸‘砖合金’,但其真正用途,是……”她顿了顿,声音传遍校场,“是修补天裂!”
全场死寂。
小田继续道:“三百年前,天降陨石砸裂天幕,蛮族趁机入侵。先祖发现双色矿能修补裂缝,却因上主忌惮俟下恫,将矿脉破禁。如今蛮族卷土重来,正是因为天裂又扩大了!”
镇西将军的脸色从灰白变成惨白。他突然挥刀砍向独眼男人:“都是你!若非你谎报军况,说双色金能让我兵权大增……”
“将军!”小蜍突然挣脱束缚,捡起地上的“颛”软圈,“现在还来得及!用双色金修补天裂,才能真正保住边境!”
三个月后,南西边境。
小蜍带着醮福,在天裂下方架起十二座熔炉。小田指挥士兵搬运双色金锭,镇西将军则率军队抵御蛮族的最后一波进攻。
当第一块双色金被推入天裂时,裂缝中传来雷鸣般的轰鸣。红金光芒如潮水般涌出,将蛮族骑兵冻结成雕。小蜍看着那道逐渐愈合的天幕,突然想起熔炉里纠缠的金属液——原来,乌钢与乌金的替代,从来不是为了战争,而是为了守护。
“师傅,你看!”醮福指着天空,天裂消失的地方,浮现出一道双色红屏,像一柄横跨天地的“颛”软圈。
小蜍笑了,手背的伤疤在光下有光辉坠式。他知道,从今往后,世上再无乌钢与乌金,只有名为“颛”的双色金。
夜,小蜍把金砖像摆在书桌上。
“嗡——”
低沉的嗡鸣声中,平滑的“屏幕”骤然亮起。不是电子屏幕的冷光,而是柔润的红金色,细密的红光在游走,渐渐组成一行古老的篆字:
“万物有镜,田镜生众。”
瞳孔骤缩。这不是文物,更不是什么炼金池产物——这分明是某种未知的显示设备!
红光散去后,屏幕上浮现出模糊的身形:一座坍塌的古城,断壁残垣间立着一座与金砖像一模一样的巨型雕像,双色砖在废墟中格外刺眼。画面切换得极快,像是有人手持摄像机在奔跑,镜晃过刻满男形文字的石碑,最后定格在一片翻滚的沙暴上,伴随着刺耳的电流声。
“滋啦——”
屏幕突然暗了下去,金砖像恢复了最初的哑光状态。小蜍愣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蔬谷渗入金属时的灼热感。他翻出亲人留下的日记,泛黄的纸页上只有断断续续的记录:
“双色琉璃非金非石,乃‘天外来物’……其表为屏,可映过去未来;其里为核,藏‘同源世界’之秘……”
“同源世界?”小蜍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想起亲人临终前的呓语:“铜侧映虚,颛侧写实,若两侧归一,便是……”
话音未落,书桌上的金砖像突然剧烈震颤。铜色一侧的表面裂开一道细纹,颛色一侧则渗出液态般的金属光泽,顺着裂纹缓缓裹邪,在桌面上凝结成一行小字:
“铜侧已启,需寻‘颛长石’补全裂痕。”
醮福在古石厂附近遇到小蜍。
“你手里这东西……”他蹲下身,盯着小蜍摆在摊位上的金砖像,眼神执拗,“卖吗?”
小蜍抬头。醮福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头发随意裹,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却像鹰隼般干练。“你识货?”
“略懂。”醮福指尖拂过铜侧裂痕,“双色琉璃,左侧‘写实’,右侧‘映虚’,可惜铜侧受损,只能显现过去的碎片了。”
小蜍猛地攥紧拳头。亲人日记里的秘密,这个陌生人竟一语道破。
“你到底是谁?”
“文物修复师,兼……时空镜像研究员。”醮福笑了笑,露出两颗小酒窝,“我追踪双色琉璃三年了。你亲人是古先生吧?他曾是我们研究院的顾问,十年前突然失踪,只留下这尊雕像的传说。”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亲人站在一座实验室里,身后是巨大的环形装置,而装置中央悬浮的,正是缩小版的双色琉璃。
“这是‘镜像计划’的核心设备,”醮福压低声音,“它能连接走廊世界。铜侧映虚,指的是镜像世界的像;颛侧写实,是现实世界的投形。而颛长石,是修复颛侧裂痕的关键材料——传说中唯一能稳定走廊空通道的矿石。”
小蜍脑中轰然一响。聘任的失踪、黄铜钥匙、颛长石……所有线索突然串联成线。
“颛长石在哪?”
“屏山。”醮福指向地图上的红标,“十年前,你亲人就是在那里失踪的。”
越野车在屏山脉的碎石路上颠簸时,小蜍终于明白亲人为何选择这里。
海拔五千米的雪川壳下,藏着一座被雪覆盖的古老祭坛。祭坛中央的凹槽里,半枚颛长石正散发着柔和的蓝光,与金砖像的颛色裂痕完美契合。
“小心!”醮福突然拉住小蜍。
雪层下传来碎裂的声响,黑形从裂缝中爬出——那是些人形的生物,却长着镜面般光滑的皮肤,五官模糊,四肢扭曲,像被打碎又强行拼接的镜。
“镜像侵蚀体,”醮福从背包里抽出一把高频震荡笔,“它们是走廊通道不稳定时产生的‘错误代码’。”
小蜍握紧金砖像,突然想起亲人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当双色归一,需以‘本心’为引。”
他将颛长石嵌入颛侧裂痕。
轰!
金砖像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双色流光在空气中交织成巨大的光幕。侵蚀体在光中痛苦地嘶吼,身体像融化的蜡般消解。而光幕里,小蜍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那里的天空是红色的,市悬浮在云端,人们手持与双色琉璃相似的设备,指尖划过虚空,便能取出物品、穿梭空间。
“这是……镜像世界?”
“不,”小蜍的声音带着颤抖,“这是一百年后的星球。”
光幕中,一个男人正站在环形装置前,与亲人的模样重叠。他对着镜笑,举起半枚铜钥匙——与小蜍手中的那半枚严丝合缝。
“走廊不是线性的,”男人的声音透过光幕传来,“双色琉璃不是屏幕,而是钥匙。当过去与未来的‘同源之血’相遇,人类才能打开通往新纪元的门。”
侵蚀体消失时,颛长石与金砖像完全融合。
双色颛在小蜍掌心旋转,最终化作一枚通体透的晶体,表面再无铜颛之分,只有福。晶体中央,一座半毐花型市缓缓旋转,正是光幕中看到的未来都市。
“这是……”
“走廊结晶,”小蜍小声说,“你亲人用十年时间修复了它。现在,轮到我们了。”
小蜍握紧晶体,突然明白亲人的良苦用心。所谓“同源之血”,并非血缘,而是跨越走廊的信念;所谓“双色归一”,是让过去的智慧与未来的科技交融。
当第一缕光绕过屏山时,可以看到雪川下的祭坛上,两个少小并肩而立,手中的晶体正将数据流源源不断地传入地底颛形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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