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终于开口了，声音透过驾驶舱玻璃，显得有些模糊，但却清晰无比地传入圣者耳中，也通过他身上携带的、与余扬通讯器同频的装置，传到了正冲出地面、看到这一幕的余扬等人耳中。
“背叛？”陆南微微偏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从未真心合作，何来背叛之说？”
“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共享进化的果实！你难道不想变得更强吗？！”圣者疯狂地催动力量，试图修复飞机或者直接攻击陆南，但抑制剂的效果仍在持续，他的力量运转晦涩不堪。
“我想变强。”陆南承认得很干脆，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玻璃，看到了圣者扭曲的灵魂，“但我选择的道路，不是依靠吞噬别人的生命和希望来成就自己。那样的‘强大’，与怪物何异？甚至……比怪物更可悲。”
他顿了顿，继续用那种没有波澜的语调说出更惊人的话语：“至于博士……他之所以会‘意外’爆体而亡，是因为我在他最后注射的强化药剂里，加了点小小的‘佐料’。如果他还在，以他对病毒和基因的疯狂执着，此刻从地下涌出的，恐怕就不止是这些蜥蜴了。余扬们面对的，将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圣者看着他，“给他们传递信息的，也是你吧？”
陆南不可置否。
这话如同惊雷，在地面上的余扬、周盛、韩亦煊、宗秋，姜楚星心中炸响，原来，一直隐藏在暗处，为他们提供关键信息，指引他们前往蜀中基地，甚至间接除掉最大潜在威胁博士的人，竟然是这个他们一度视为潜在敌人的人。
战斗机驾驶舱内，刺耳的警报声如同丧钟般鸣响，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将圣者那张因剧痛、惊愕和滔天愤怒而扭曲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恶鬼。
圣者猛地抬头，防风玻璃外，陆南那张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脸，成了彻底粉碎他理智的最后一击。
“陆——南——！”
圣者的咆哮冲破了喉咙，带着金属撕裂般的噪音，甚至盖过了警报声，“你背叛我？！你竟敢背叛我！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复活姜楚珩了吗？！你忘了我们合作的基础是什么吗？！”
姜楚珩这个名字，是他自以为能拿捏陆南的最后王牌。
然而，这张王牌，却像一柄双刃剑，也狠狠刺穿了陆南自己冰封的心。
他那万年不变的冷漠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隙，一种深沉的、压抑了太久的痛苦和明悟，从眼底翻涌而上。
“复活……楚珩？”陆南重复着，声音很轻，仿佛怕惊醒了某个沉睡的梦魇。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圣者，看到了那个永远意气风发、却会在无人处对他流露出笨拙温柔的影子。
“我想。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卸下所有伪装后的疲惫与真实，“我想把他从冰冷的死亡中拉回来，想揪着他的衣领问他，为什么那么傻……想跟他说话，说很多很多……说那些以前从未说出口的话……”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清明，如同淬火的寒冰，直刺圣者：“但是，我想对他说的，早已不再是苍白无力的‘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直到我亲眼目睹余扬和白小北……看到余扬为了小北可以化身为撕裂一切的零号，也能因他一个眼神瞬间找回理智；看到白小北为了余扬，为了这些他珍视的同伴，可以毫不犹豫地割开自己的手腕，用滚烫的鲜血为他们争取生机……我才可笑地后知后觉，我想要的，从来不是感激，而是回应。”
陆南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灼热的沙漠空气中，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尤其是刚刚冲出地面、恰好将这番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姜楚星耳中，如同平地惊雷。
“我喜欢他。”陆南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坦诚和迟来的悔恨，“不是对合作伙伴的欣赏，不是对势均力敌对手的忌惮，是姜楚珩那个看起来精明、实则傻得要命、把感情藏了一辈子直到带进坟墓的笨蛋，对我怀有的那种……而我却愚钝到失去他后，才在别人的生死相许中看明白的喜欢！”
姜楚星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如遭雷击，他哥哥姜楚珩……和陆南？！
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私下里却会因为哥哥一句调侃而暗自较劲好几天的陆南？！
他只知道，病毒爆发初期，哥哥违背了所有安全条例，像疯了一样亲自带着最精锐的小队，冲进了已经被标记为最高危险等级的沦陷区，官方说法是营救被困难民，但小队成员事后零星的回忆拼凑起来，核心目标似乎是寻找当时失联的陆家掌权人……结果遭遇了前所未见的强大丧尸变种，哥哥为了给队友和难民争取撤退时间，身陷重围，最终……姜楚星一直以为哥哥是死于崇高的牺牲，万万没想到，这牺牲的背后，竟埋藏着一份如此深沉而无声的爱恋，而哥哥到死……或许都没能听到一句回应。
看着陆南眼中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浓烈到化为实质的悲伤与痛悔，姜楚星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疼得他几乎弯下腰去，对陆南的那点因哥哥之死而产生的迁怒和怨气，在这一刻，被这惨烈而迟来的真相冲击得粉碎，只剩下无尽的酸楚和茫然。
圣者听着陆南这番“情真意切”的表白，非但没有丝毫动容，反而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暴怒到了极致，他追求的是超越凡俗情感、冷酷绝对的进化与力量，这种在他看来软弱、低级、阻碍进化的“情爱”，是对他毕生理念最恶毒的嘲讽和亵渎。
“愚蠢！可笑至极！人类这种劣等生物无聊的情感羁绊，不过是进化之路上的腐臭淤泥！既然你如此留恋这滩淤泥，那我就成全你们，统统下去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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