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火光突然“呼”地一下暗了下去，紧接着发出一声沉闷的“轰”响，就像是有头巨兽在咆哮。
这一下，刘仙师和钱掌柜脸上原本挂着的得意笑容，瞬间就像被定住了一样，僵在了那儿。
可石山呢，他既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也没有要开炉的意思。
只见他手腕灵活地一翻，把那把模样怪异的螺旋镐调转了方向，然后用布满精密螺纹的锥体那头，直直地朝着烧得通红的矿石扎了过去！
“他疯了吧！”
“这是要干啥呀？矿石不得炸了啊！”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忍不住的惊呼声。
然而，大家预想中矿石“噼里啪啦”爆裂、火星子到处乱溅的场面，根本就没有出现。
螺旋镐的锥头扎进半融的矿石里，顺滑得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好像一根烧得通红的针，轻轻松松扎进了一块冻油里。
紧接着，石山手腕猛地用力，快速地一绞！
“嗡——”
一阵低沉的震鸣声从矿石里面传了出来！
那个螺旋锥体，在矿石内部就像一台悄无声息、却高速运转的绞肉机，开始疯狂地搅动起来！
“嗤！嗤嗤——”
一缕缕比墨汁还臭的黑气，被从矿石里硬生生“榨”了出来。这些黑气在空气中扭成一张张痛苦的鬼脸，紧接着就被高温“轰”地点燃，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后，肉眼可见的灰色粉末，被一股强大的离心力从矿石里甩了出来。这些粉末刚一碰到空气，就“噗”地一下烧没了。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钱掌柜，都看得目瞪口呆，完全傻掉了。
这哪是什么提炼啊？
这分明就是在用一种大家从来没听说过的狠辣法子，给这块矿石来了一场彻彻底底的刮骨剔髓！
刘仙师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在原地，嘴巴张得老大，都能塞进一个鸡蛋了。
他心里直发懵，一个凡人，用普通的火，烧着平常的炭，拿着一块破铁，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这种简单粗暴到不讲道理的除杂方式，比他引以为傲的三阳真火厉害百倍不止啊！
他一直得意的控火法诀，在石山这种简单直接的物理绞杀面前，简直就像小孩子过家家，就是个笑话！
他几十年建立起来的，作为炼器师的骄傲和认知，就在这一刻，被彻底砸得粉碎！
“这……这他妈的怎么可能！”刘仙师忍不住骂了出来。
“收！”
石山低声喊了一句。
他猛地抽出螺旋镐，然后用镐身另一端的薄刃，往灶里轻轻一勾一挑。
只见一团拳头大小的铜液，被他稳稳地挑到了半空。这铜液在空中滴溜溜地打转，自己就形成了一个完美的球体，表面光滑得就像镜子一样，没有一丝火气，也没有一点杂色，纯净得就好像是太阳核心凝固了一样。
整个后院一下子安静得可怕，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人都忘了呼吸，眼睛直勾勾地在那团暗金铜球，和刘仙师身前那块虽然有灵光、但色泽明显混杂的铜锭之间来回看。
这还用比吗？
一个是经过仙法反复锤炼的“法器材料”。
另一个，是凡人从土灶里随随便便弄出来的“神物胚子”。
谁好谁坏，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妖……妖术！你这肯定是妖术！”
刘仙师突然跳了起来，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石山，声音尖得都变了调，里面还藏着一股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
“你用的根本就不是正常的炼器术！是邪法！就是歪门邪道！”
石山根本懒得理他。
他单手托着那团很快冷却、变成暗金色铜球的“神物”，走到钱掌柜面前。
钱掌柜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脸上的肥肉都挤到一块去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小……小哥，”他双手在身前使劲儿搓着，腰都快弯到地上了，“您……您这手艺，简直神了！这块神铜，还有您筐里的那些矿石，我百宝阁全要了！按市价……不！给您市价的三倍！三倍的价钱收！”
这话一出口，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三倍！
那满满一大筐火铜矿，那不得换回好多好多钱，简直就像一座金山啊！
刘仙师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像猪肝一样。钱掌柜这话，就跟当着众人的面，左右开弓狠狠抽了他十几个耳光没两样。
石山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他的目光越过矮胖的钱掌柜，直接落在了那尊宝光流转的三阳真火炉上。
刘仙师心里“咯噔”一下。
“你……你想干啥？”
“你自己说的。”
石山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听不出一点情绪，可却像一把重重的锤子，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上。
“我赢了，这炉子就归我。”
“放屁！”刘仙师彻底恼羞成怒，大声嘶吼起来，“你一个泥腿子，也配惦记我仙家的法器？我今天非废了你不可……”
他狠话还没喊完呢，石山就动了。
只见这少年向前迈了一步，把手里的暗金色铜球，随手往柜台上一放。
“咚。”
一声闷响，声音不大，可却重得让所有人心里都猛地一颤。
那张用百年铁木打造的结实柜台，竟然被这个小小的铜球，硬生生砸出了一个碗口大小的凹痕，凹痕边缘的木料纤维都一根一根地断了。
整个屋子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刘仙师所有那些威胁的话，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鸡，全都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看起来不起眼的铜球，又看看石山那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
那眼睛里没有得意，也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让他从骨子里感到发冷的漠然。
那眼神仿佛在说：东西给我。不然，我就自己来拿。
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恐惧，就像两条毒蛇一样，紧紧缠住了刘仙师的心脏。
他心里明白，今天要是不把这丹炉交出去，他“刘仙师”这三个字，明天肯定会成为整个黑石镇最大的笑话。
他咬着后槽牙，咬得咯咯直响，牙龈都渗出了血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好……给你！”
说完，他猛地一甩袖子，那尊三阳真火炉发出一声不甘心的“嗡”鸣，慢悠悠地飞到了石山脚下。
石山从头到尾都没再看刘仙师一眼，只是对着钱掌柜伸出了手。
“钱。”
……
等石山背着半人高的丹炉，怀里揣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从百宝阁走出来的时候，街上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敬畏、贪婪、恐惧、好奇，各种眼神掺和在一起，每个人的脸都变得很复杂。
石山脚步不停，急急忙忙冲进药铺，买了镇上最贵的能续命的丹药，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枯水村奔去。
他不知道，在他走后，百宝阁里，钱掌柜正哆嗦着手，捧着那枚暗金铜球，着急忙慌地给宗门传讯。
他更不知道，在那间破破烂烂的土屋里，沈君兰的意识正像俯瞰大地一样，看着一片由数不清的数据组成的星海。
以“石山”为核心的光点，突然爆发出从来没有过的强烈光芒，大量的数据洪流“哗啦啦”地涌进中央数据库。
【“火种”一号个体社会关系链建立，干涉模型演算完毕。】
【结论：个体英雄模式效率太低，容易引起本土势力过度反应，风险系数太高。】
【修正方案启动……“燎原计划”开始执行。】
一个冰冷冷的意志在数据的海洋里下达了指令。
【知识库批量解锁：“模块化龙骨水车”、“曲辕犁”、“多锭纺纱机”、“简易焦炭高炉”……】
【投放目标：枯水村以及周边的村落，所有求生欲超过73.5%的凡人个体。】
【投放方式：通过潜意识信息植入。伪装成：祖宗托梦、突然灵光一闪或者神启的样子。】
“去吧。”
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点起伏。
“让这个早就腐朽的世界，尝尝什么叫，星星之火。”
无数特别特别细微，几乎察觉不到的信息“孢子”，穿透了空间的阻碍，就像一场没有声音的春雨，静悄悄地飘向了那片又穷又让人绝望的土地。
……
傍晚的时候。
石山带着救命的丹药，拖着一身的疲惫，急匆匆地冲回村口，一下子就愣住了。
村子……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空气中没有了以前那种毫无生气的感觉，反而弥漫着一股怪怪的、让人心里发慌的狂热劲儿。
村外那片干裂的荒地上，农夫老李带着十几个村民，正拿着最破的锄头和木铲，挖着一条笔直得吓人的沟渠。他们干活的动作并不快，但是每一下挖下去的地方、深度，还有扬土的角度，都精准得就像用尺子量过一样，一点误差都没有，透着一种不像是人的秩序感。
村东头，平日里最懒的阿翠家茅屋里，传来一阵快得让人心里发慌的“咔哒”声。这声音比村里所有织布机加起来的声音都要快上十倍，而且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频率，一点变化都没有。
村口呢，几个平常只会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妇人，正围着一个散发着怪味的土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脸上带着一种几乎像痴呆一样的表情，好像在等着什么神奇的事情发生。
石山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这些人……难道都疯了吗？
就在这时，瘸了腿的王老三拄着拐杖，眼睛里闪着光，急冲冲地跑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因为太激动都发颤了。
“山娃子！你可算回来了！快，快把你那把神镐借我用用！我……我昨晚梦到我爹了，他给了我一个新犁的图样，说用这个能让石头地长出庄稼！现在就差个好工具了！”
石山看着王老三那张因为狂热而变得有点扭曲的脸，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些像着了魔一样埋头苦干的村民。
一股说不出来的寒意，“嗖”地一下从他的脚底板，一直冲到了天灵盖。
这个村子，在他离开的这一天里，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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