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锈带”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薄雾中，刺鼻的空气里多了几分湿冷。
一名沉默的“暗水”成员——正是昨天跟随寒鸦的两人之一——准时出现在储藏室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只是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堡垒”被留在诊所继续休养，李医生答应代为照看。
江烁、顾星澜、“幽影”、“枢机”和老疤瘌跟着那名代号为“铁砧”的暗水成员，登上一辆经过改装、外壳布满锈迹和刮痕的轻型运输车。
车辆颠簸着驶出回收站，深入更加破败的工业区腹地。
越往里走，废墟的规模越发庞大，断裂的管道如同巨蟒的尸骸横亘在地面，废弃的储罐锈蚀成了奇形怪状的雕塑。
空气中的异味也变得更加复杂，除了金属锈蚀和化学品的味道，还隐约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是某些有机溶剂长期降解混合了……生物腐败的味道。”老疤瘌抽了抽鼻子，脸色不太好看，“这地方死过不少东西，可能不只是动物。”
铁砧从后视镜瞥了老疤瘌一眼，依旧沉默。
大约二十分钟后，运输车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停下。
眼前是一座半地下的巨大混凝土建筑，入口处是加固过的厚重金属闸门，门口有四位配备着精良武器、同样戴着呼吸面罩的“暗水”守卫。这里就是3号净水厂。
寒鸦已经等在门口，她换了一身更便于活动的深灰色工装，银发依旧挽得一丝不苟。
“直接去核心过滤区。”她没有寒暄，直接转身引路，“干扰通常发生在水压达到峰值的时候，最近一次是昨天下午。我们记录了数据，但现场……需要你们的‘感觉’。”
穿过几道戒备森严的闸门，内部是巨大的空间，回荡着低沉的水流声和机械运转的嗡鸣。
粗大的管道纵横交错，连接着数个巨大的沉淀池和过滤罐。
空气潮湿阴冷，带着一股经过处理的、略显刺鼻的氯气味，但在这股味道之下，顾星澜微微蹙起了眉头，她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弥漫的、悲伤而麻木的“低语”，在这里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和集中。
“枢机”的轮子无声地滑行着，屏幕上的数据流快速滚动。“环境背景辐射读数轻微超标，情绪扰动波段强度比回收站区域高出约37%。存在非标准能量波动残留，与记录中的干扰时段吻合。”
他们来到了核心过滤区。这里排列着数台庞大的多层过滤装置，发出规律的运行声。几名穿着“暗水”制服的技术人员正在监控台前记录数据，看到寒鸦带来一群陌生人，都投来好奇而警惕的目光。
“就是这里，”寒鸦指着一台标记为“F-7”的主过滤器，“干扰最频繁发生的位置。我们的仪器检测到短暂的功率波动和信号噪音，但无法锁定源头。重启后恢复正常，但间隔一段时间又会复发。”
老疤瘌立刻上前，拿出自己拼凑的万用表和几个探测器，开始检查过滤器的控制线路和能源接口。“幽影”则如同融入环境背景般，悄无声息地检查着周围的管道连接和结构缝隙，寻找任何物理层面的异常。
江烁看向顾星澜和“枢机”：“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
顾星澜闭上眼睛，努力将感知聚焦在F-7过滤器及其周围。那悲伤麻木的低语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她似乎捕捉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一丝极其微弱的、尖锐的……“痛苦”？像是被压抑的尖叫，转瞬即逝。
“有……更强烈的情绪碎片，”她低声说，脸色有些发白，“很痛苦，很……绝望。就在这机器附近，但很模糊，抓不住源头。”
“枢机”的传感器对准了F-7过滤器：“检测到极其微弱的、非结构性的谐振波。并非来自设备本身，更像是……外部导入。正在尝试分析谐振波与记录中干扰波形的关联……”
就在这时，F-7过滤器运行的嗡鸣声似乎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频率略微提高，带着一种不协调的尖锐感。监控台上，代表水压和流量的几个指标开始出现小幅度的、快速的跳动！
“又来了！”一名技术人员低呼。
几乎同时，顾星澜猛地捂住耳朵，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声音……好多声音……在哭喊……”
老疤瘌的探测器也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见鬼！不是电路问题！是某种……共振干扰！”
“幽影”的身影从一处管道阴影中浮现，快速道：“结构没有发现异常安装物。干扰源可能非物理性。”
“枢机”的屏幕数据流疯狂刷新：“确认！外部谐振波强度正在急剧升高！与设备运行频率产生叠加效应！干扰模式匹配度92%！源头指向——地下！或者……这些管道本身？”
地下？管道本身？
江烁脑中灵光一闪，大声喊道：“老疤瘌！能不能临时改变这台机器的运行频率？哪怕几秒钟！”
“我试试！”老疤瘌毫不犹豫，掏出工具，迅速撬开控制板，手指飞快地在电路上操作起来。
寒鸦眼神锐利，挥手让技术人员后退，给予他们操作空间。
嗡——！
F-7过滤器的噪音变得更加尖锐刺耳，监控台上的指标跳动愈发剧烈，整个庞大的罐体甚至开始发出细微的震颤！顾星澜感受到的情绪冲击也越来越强，那绝望的痛苦低语几乎要淹没她的意识。
“好了！”老疤瘌猛地将两根导线短接！
嗡鸣声陡然一变，频率瞬间降低了一个档位，变得沉闷起来。
奇迹般地，监控台上跳动的指标迅速恢复了稳定！过滤器罐体的震颤也停止了。
几乎在机器频率改变的同时，顾星澜感觉那汹涌的痛苦低语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只剩下之前那种弥漫的背景悲伤。她喘着气，额头上满是冷汗。
“干扰……消失了。”技术人员难以置信地看着恢复平稳的数据。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水流和其他过滤器正常运行的背景音。
寒鸦浅灰色的瞳孔深深地看着江烁一行人，尤其是脸色苍白的顾星澜和屏幕数据渐趋平稳的“枢机”。
“所以，”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问题不是出在机器上，而是这地方……‘本身’？”
江烁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看向脚下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以及那些深埋地下、不知通往何处的巨大管道。
“看来，你们净化的不只是水，”他沉声道，“还有这片土地沉淀下来的……某些‘东西’。”而这些东西，正在通过某种方式，影响着你们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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