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那句“无人可替”像一记响亮的耳光，不仅抽在了草原使者的脸上，更是结结实实地扇在了皇帝和满朝“深明大义”的文武百官脸上。
后果，立竿见影。
首先是一道措辞严厉的申饬圣旨，指责宸王“恃功骄纵，罔顾大局”，罚俸三年，责令其在府中“闭门思过”。紧接着，户部那边原本已经批下来的北伐军饷和粮草调拨，突然就变得“程序复杂”、“需要层层复核”起来，效率慢得令人发指。
（啧，老皇帝这是玩不起，开始卡经费了？）沈清辞看着癸一送来的最新简报，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典型的甲方爸爸心态，项目离了你不行，但又怕你功劳太大，只好在后勤上给你使绊子找存在感。）
萧绝对此的反应是——没有反应。该练兵练兵，该部署部署，仿佛那被卡住的巨额军饷和堆积如山的弹劾奏章都与他无关。甚至在被罚“闭门思过”期间，他还颇有闲情逸致地陪着沈清辞给两个孩子做“早期教育”（主要是沈清辞拿着色彩鲜艳的布书咿咿呀呀地念，萧绝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当人形背景板，偶尔被儿子糊一巴掌口水也岿然不动）。
“你说，咱们这算不算是被迫休假，带薪……哦不，被扣薪的那种？”沈清辞一边抓着女儿的小脚丫玩，一边调侃。
萧绝伸手，用指节拭去儿子嘴角亮晶晶的口水，语气平淡：“他卡不住。”
（也是。）沈清辞了然。指望朝廷那点拨款，北伐大军早就饿死了。她沈清辞别的没有，就是钱多渠道广。
于是，在朝廷的粮草还在各个衙门之间踢皮球的时候，宸王府名下的各大商号、银号、工坊已经悄然高效地运转起来。江南的粮食通过清辞银号的秘密汇兑网络和自家船队，改头换面，源源不断运往北境沿线仓库；西北的马匹、药材通过锦绣坊和玉颜坊建立的商路，悄然集结；甚至连墨韵斋都发挥了下游渠道优势，帮忙搜集北境和草原的最新动向。
（这就叫，体制内效率低下，只好靠民营企业救场了。）沈清辞看着账本上流水般花出去的钱，内心默默计算着这次的“投资”回报率。（等仗打完了，这笔军费报销单，非得让萧绝连本带利签字画押不可！利息就按民间最高标准算！）
就在宸王府暗中积蓄力量，准备硬扛到底时，边境的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金帐汗王果然被激怒了。被视为草原明珠的萨仁公主被拒婚，在他看来是奇耻大辱。金帐王庭的精锐骑兵开始大规模向边境移动，与原本就如芒在背的北狄残部隐隐形成了掎角之势。北伐大军尚未离开京畿，就已经陷入了理论上两面受敌的困境。
朝堂之上，主和派的声音再次甚嚣尘上，甚至有人开始公然指责萧绝是“引发边患的祸首”，要求皇帝收回其兵权，另选贤能，甚至……有人隐晦地提出，可以向金帐王庭赔罪，另行选派宗室子弟迎娶萨仁公主。
压力，如同层层乌云，沉重地压在宸王府上空。
“王爷，京城内外，关于您……身世的流言，传得更凶了。”癸一沉声汇报，“说您并非老宸王血脉，而是前朝余孽，此番拒婚，是包藏祸心，意图搅乱朝局，复辟前朝。”
萧绝正在擦拭他的佩剑，闻言动作未停，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源头？”
“查过了，几股势力都有。皇后那边的人，靖王府的暗线，还有一些……来历不明的渠道，手法很干净，像是专业人士。”癸一顿了顿，“另外，北境暗桩回报，在金帐王庭的军队里，以及北狄残部活动的区域，都发现了使用‘青羽冷檀’的神秘人踪迹。他们似乎在积极接触双方的首领。”
（青羽卫！这群阴魂不散的家伙！果然想趁火打劫！）沈清辞心头火起。他们这是想煽风点火，让边境局势彻底失控，好浑水摸鱼，对孩子们下手！
“他们倒是会挑时候。”萧绝归剑入鞘，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看来，有人是铁了心，不想让本王顺利北伐。”
“那怎么办？难道真要向皇帝低头，或者把你打包送去和亲？”沈清辞挑眉。
萧绝看向她，目光深沉：“你希望我去？”
“我希望你个头！”沈清辞抓起一个软枕砸过去，“你敢去，我就敢带着你的崽和你的全部家当改嫁，让你人财两空！”
萧绝接住软枕，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变得锐利：“本王哪儿也不去。他们想玩，本王奉陪到底。”
他走到巨大的北境舆图前，手指点向金帐王庭与北狄势力交界处的一个不起眼的峡谷。
“金帐王庭看似强大，但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几个大部落之间早有龃龉。而北狄新败，人心惶惶，不过是靠着金帐王庭的声势才敢再次挑衅。”他声音冷静，带着运筹帷幄的自信，“他们想两面夹击？那便让他们来。正好，一锅端了，永绝后患。”
沈清辞看着他指点江山的侧影，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认真的男人帅，认真搞军事部署的男人更帅！就是这“一锅端”的口气，有点过于反派大佬了……不过我喜欢！）
“需要我做什么？”她摩拳擦掌，搞钱搞物资她最在行了。
萧绝转头看她，目光落在她因兴奋而微红的脸颊上，语气缓和了些：“守好王府，带好孩子。外面的风雨，有我。”
（哎哟，这突如其来的男友力！）沈清辞老脸一红，嘴上却不饶人：“知道啦！保证把你的‘重要资产’和‘资产继承人’都保护得好好的！你就放心去前面浪……不是，去前面打仗吧！”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北伐大军即将强行开拔的前夜，一道比之前任何申饬都要严厉的圣旨，伴随着重重禁军，包围了宸王府。
圣旨上只有一句话，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如同最后的通牒：
“社稷为重，君命难违。宸王若执意孤行，视同谋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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