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监正公房。
周云凤坐在桌案前，手里拿着一张刚刚送来的公文。
他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
然后，他把公文放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不是在做梦。
户部的拨款文书，白纸黑字，盖着鲜红的大印。
十万两白银，全数拨付钦天监，用于重修《大统历》。
周云凤的手开始发抖。
不是害怕，是激动。
他在钦天监干了二十多年，从一个小小的五官正，一步步爬到监正的位子。
这二十多年来，他见过太多次户部的白眼。
每次去要钱，那些户部的官老爷们，都像看叫花子一样看他。
“国库空虚啊。”
“边关军饷紧张啊。”
“明年再说吧。”
一句句推脱的话，像刀子一样割在他心上。
可现在不一样了。
十万两！
这是钦天监建立以来，收到的最大一笔拨款。
周云凤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的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这笔钱该怎么花。
首先，要派人去全国各地设立观测点。
南京，西安，成都，广州，至少要设四个点。
每个点都要配备精密的观测仪器。
还要雇佣当地的读书人，协助观测和记录。
这些，都要钱。
其次，要购买更多的算盘，纸张，墨汁。
重修历法，计算量巨大。
没有足够的工具，根本干不了。
最重要的是，要给手下的官员们，发一笔奖金。
这些年，大家跟着他受苦受累，连俸禄都经常拖欠。
现在有钱了，总得让兄弟们也尝尝甜头。
周云凤越想越兴奋。
他推开门，大步走出公房。
院子里，几个小吏正在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看到周云凤出来，他们赶紧站起身。
“大人。”
“都过来。”周云凤挥了挥手，“有好消息告诉你们。”
小吏们围了过来，脸上都带着好奇。
周云凤清了清嗓子，故意拖长了音调。
“刚刚收到户部的公文。”
“十万两白银，已经拨付到账。”
“什么？”
“十万两？”
“真的假的？”
小吏们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周云凤看着他们的反应，心里美滋滋的。
“当然是真的。”他拍了拍怀里的公文，“白纸黑字，还能有假？”
“大人，这钱是从哪来的？”一个年轻的小吏问道。
“是裕王殿下献的。”周云凤的声音里带着敬佩，“殿下心系国事，愿意拿出私蓄，资助我们修历法。”
“裕王殿下万岁！”
“殿下仁德！”
小吏们齐声欢呼，声音传遍了整个钦天监。
周云凤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现在，我宣布几件事。”
“第一，从今天起，所有人的俸禄，按时发放，不再拖欠。”
“第二，每人发放奖金五两银子，算是这些年的辛苦费。”
“第三，立刻开始采购观测设备，招募人手，全力推进历法重修工作。”
每说一条，小吏们就欢呼一声。
到了最后，整个院子里都沸腾了。
有人高兴得跳了起来，有人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
周云凤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些年的委屈和憋屈，终于可以一扫而空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吏跑了过来。
“大人，户部来人了。”
周云凤一愣。
“户部？来干什么？”
“说是来办理银两交接手续的。”
周云凤点了点头。
“请他们进来吧。”
很快，三个穿着户部官服的官员，走进了院子。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人，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笑容。
“周监正，恭喜恭喜。”
周云凤拱了拱手。
“几位大人客气了。”
“这次的拨款，数额巨大，手续比较复杂。”户部官员从袖子里掏出一叠文书，“需要您亲自签字画押。”
周云凤接过文书，仔细看了看。
都是些常规的手续，没什么问题。
他提起笔，在每一页上都签了字，按了手印。
“好了。”户部官员收起文书，“银两明天就能运到。”
“多谢几位大人。”
“不客气，不客气。”户部官员的笑容更灿烂了，“周监正，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们户部，一定全力支持钦天监的工作。”
这话说得，跟以前判若两人。
周云凤心里冷笑。
有钱就是大爷，没钱就是孙子。
这世道，就是这么现实。
不过，他脸上还是挤出了笑容。
“那就多谢几位大人了。”
户部官员们走了。
院子里又恢复了热闹。
小吏们围着周云凤，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周云凤听着他们的声音，心里五味杂陈。
高兴是肯定的。
但同时，他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这十万两银子，来得太突然，也太容易了。
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
而且，这钱的来源，也让他有些不安。
哈密卫，那个边陲小城，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出十万两银子？
那个林望，到底是什么来头？
周云凤摇了摇头，把这些疑虑甩出脑外。
管他呢。
钱到手了，事情能办了，这就够了。
至于其他的，不是他该操心的。
他转身走回公房，开始制定详细的工作计划。
重修《大统历》，这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事业。
现在，终于有机会把它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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