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呼啸山庄》被苏晚晴放在了床头。
硬挺的皮质封面,烫金的英文标题,在这个充斥着软缎旗袍和线装书的世界里,显得格格不入,又带着一种来自霍寰卿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她开始阅读。
随着书页翻动,希斯克利夫与凯瑟琳之间那炽烈、扭曲、充满毁灭性的爱恨情仇,如同一幅浓墨重彩的黑暗画卷,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越是读下去,苏晚晴的心越是沉重。
希斯克利夫因爱生恨,因背叛而疯狂,他将自己的痛苦转化为对所有人的复仇,最终吞噬了自己,也毁灭了所爱。
那种深入骨髓的偏执、被遗弃的创伤和与世界为敌的孤绝,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霍寰卿。
他送她这本书,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
他是想借此告诉她什么?
他的内心,是否也藏着一个被背叛、被伤害,从而变得冷酷无情的“希斯克利夫”?
那个叫阿晧的少年,在他的故事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是背叛者,还是……被毁灭的“凯瑟琳”?
【系统,霍寰卿和这个阿晧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点线索都不能提供吗?】
【涉及核心创伤,信息严重不足。需宿主自行探索触发关键事件。】
苏晚晴合上书,揉了揉眉心。
自行探索?
谈何容易。
自从上次书房事件后,霍寰卿虽然不再追究,还暗中庇护了她,但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他不再主动邀约,偶尔在社交场合遇见,也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客套,那38点的好感度像是被冻结了一般,再无动静。
她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贸然再提起“阿晧”或者他的过去,只会引起他的警惕和反感。她需要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
契机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到来了。
已是深夜,苏晚晴被窗外狂暴的雨声和隐约的雷声惊醒。
她起身关窗,却看到几辆黑色的汽车,如同鬼魅般冲破雨幕,疾驰到苏公馆大门外,刺耳的刹车声甚至盖过了雷声。
紧接着是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惊心。
苏晚晴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披上外套,悄悄走到二楼的楼梯转角处向下望去。
苏守仁也被惊醒了,穿着睡衣,一脸惊疑地让管家去开门。
门一开,几名浑身湿透、穿着军装的士兵便闯了进来,为首的是霍寰卿身边那位面容冷硬的副官。
他无视了苏守仁的惊问,目光锐利地扫过客厅,最后定格在楼梯转角处的苏晚晴身上。
“苏小姐,”副官的声音带着雨水的湿冷和军人的不容置疑,“少帅有请,请立刻跟我们走一趟。”
苏守仁大惊失色:“副官先生,这……这是怎么回事?深更半夜,小女……”
“苏老板,”副官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转圜余地,“这是少帅的命令。请苏小姐配合。”
苏晚晴的心脏猛地一沉。
霍寰卿?深夜派兵来“请”她?
这架势,绝不像是有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
是流言又起?
还是……他发现了什么更致命的破绽?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一脸惶恐的父亲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对副官道:“请稍等,我换件衣服。”
她迅速回房,换上了一身外出的深色旗袍,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思考着各种可能性以及应对之策。
系统没有任何警告,说明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情况显然非同小可。
坐上飞驰的汽车,窗外的暴雨模糊了一切景象,只有车内压抑的沉默和雨水敲打车顶的密集声响。
苏晚晴的手心微微出汗。
汽车没有驶向少帅府,而是开到了位于法租界边缘的一处不起眼的西式诊所。
诊所外戒备森严,停着数辆军车,穿着雨衣的士兵持枪而立,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
副官领着苏晚晴快步走进诊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
走廊里灯光昏暗,偶尔有护士匆匆走过,脸上带着紧张。
他们在一间病房外停下。
副官推开门,侧身让苏晚晴进去。
病房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霍寰卿背对着门口,站在病床前。
他依旧穿着戎装,但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衬衫的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紧绷。
病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年轻男子,头上缠着绷带,脸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和淤青。
苏晚晴仔细看去,心中猛地一悸——这张脸,虽然因伤痛而扭曲,但依稀能辨认出,正是照片上那个站在少年霍寰卿身边、笑容灿烂的“阿晧”!
他竟然还活着?!
而且就在沪上!
还受了重伤!
霍寰卿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却翻涌着苏晚晴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滔天的怒火、刻骨的痛楚、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头,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冷硬,多了几分落拓的狼狈。
他的目光落在苏晚晴身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
“他昏迷前,一直在重复一句话。”霍寰卿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雨夜的湿冷,“他说……‘告诉寰卿,小心……晚晴……’。”
苏晚晴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小心……晚晴?
阿晧让霍寰卿小心她?!
这怎么可能?!
她根本不认识这个阿晧!
在今天之前,她甚至不确定他是死是活!
“我……我不明白……”苏晚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床上的阿晧还要苍白,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我不认识他……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霍寰卿一步步逼近她,那双翻涌着风暴的眸子死死锁住她,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几乎让她窒息。
“不认识?”他冷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瘆人,“那他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名字?为什么在濒死之际,让我小心你?苏晚晴,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怒和质疑,仿佛下一秒就会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苏晚晴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和冤屈攫住了她。
她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阿晧,又看着眼前如同困兽般危险的霍寰卿,一种百口莫辩的绝望感涌上心头。
【系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在心里疯狂呐喊。
【检测到未知变量介入。信息库无此人物与宿主关联记录。警告:宿主正面临严重信任危机。】
未知变量?!
苏晚晴简直要疯了。
这算什么?
凭空飞来一口黑锅?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摇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是真实的恐惧和委屈,“少帅,请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
“相信你?”霍寰卿打断她,眼神冰冷刺骨,“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一次次的巧合?你对过去的‘好奇’?还是你此刻的眼泪?”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在苏晚晴心上。
那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信任,在这一刻,似乎即将分崩离析。
她看着他那双充满了不信任和痛苦的眼睛,忽然意识到,此刻的霍寰卿,不仅仅是愤怒,更是在害怕。
他害怕阿晧的话是真的,害怕他刚刚重新建立起的一点“不同”再次被证明是欺骗和算计。
这种认知,让她奇异地冷静了一丝。
她不能慌,越慌越显得心虚。
苏晚晴用力擦掉眼泪,强迫自己迎上霍寰卿那慑人的目光,尽管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却努力维持着清晰:“少帅,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说。但我苏晚晴可以对天发誓,我与此人素未谋面,更无任何加害少帅之心!若我有半句虚言,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的眼神坦荡而决绝,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倔强。
霍寰卿紧紧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心虚或伪装。
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持续的雨声和床上阿晧微弱的呼吸声。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血腥味,以及两人之间紧绷到极点的对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忽然,床上的阿晧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眉头紧紧皱起,似乎陷入了某种梦魇。
霍寰卿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他快步走到床边,俯下身,低声唤道:“阿晧?”
阿晧没有醒来,只是无意识地喃喃着,声音破碎而模糊:“……假的……名单……是陷阱……小心……她……晚……晴……”
“陷阱?什么陷阱?阿晧,你说清楚!”
霍寰卿急切地追问,但阿晧再次陷入了深度昏迷。
霍寰卿直起身,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猛地转头,再次看向苏晚晴,眼神里的风暴并未平息,但那股杀意却似乎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疑虑和审视。
“名单?陷阱?”他重复着阿晧的话,目光如炬,“苏晚晴,你最好祈祷他尽快醒过来,把话说清楚。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语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苏晚晴的心沉甸甸的。
阿晧破碎的话语,似乎指向一个更大的阴谋,而她的名字,被卷入了这个阴谋的中心。
她看着霍寰卿那疲惫而紧绷的侧脸,看着他守在阿晧床前那毫不掩饰的担忧,心中忽然明了——无论阿晧为何提及她的名字,无论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或阴谋,对于霍寰卿而言,阿晧的安危是第一位。
他此刻所有的愤怒和质疑,都源于对阿晧的极度重视。
这个认知,让她在绝望中又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开口,语气异常平静:“少帅,无论您是否相信,我再说一次,我与此事无关。当务之急,是救醒他,弄清楚真相。若有任何需要苏家、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晚晴定义不容辞。”
霍寰卿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背对着她,挥了挥手,示意副官带她离开。
副官上前,对苏晚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晚晴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那张苍白的脸和霍寰卿僵直的背影,默默地转身离开了病房。
回程的汽车上,雨依旧在下。
苏晚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身心俱疲。
38点的好感度虽然没有立刻暴跌,但她知道,信任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裂痕。阿晧的出现和他那句莫名其妙的警告,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将她好不容易经营出的局面彻底打乱。
名单?陷阱?小心晚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阿晧,究竟是什么人?
他为什么会认识她?
或者说,他认识的“晚晴”,真的是她吗?
苏晚晴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光怪陆离的霓虹灯,第一次对这个任务世界,产生了一种难以掌控的无力感。
救赎反派男主,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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